三一门，玄霄阁。
时隔二十六天，李玄霄带着陆瑾溜达回了山门。
刚在东北喝了三周的“十全大补汤”，陆瑾一张老脸至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润，走起路来都感觉脚底板发飘，一个劲儿地打着饱嗝，嗝里全是蛟龙肉的腥气。
“玄霄啊，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任何带鳞的活物了。”陆瑾捂着肚子，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在太师椅上，“尤其是黑色的。”
李玄霄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给自己泡了杯茶。
他刚从东北回来，屁股底下的梨花木椅子还没捂热，兜里的加密手机就跟催命似的疯狂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玉怀。
李玄霄接通电话，顺手开了免提，另一只手则把玩着那颗从堕龙灵仙体内取出的黑色妖丹。
妖丹在他指尖滴溜溜地转着，漆黑的火焰如活物般舔舐着他的皮肤。
“师叔！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这头发都要掉光了！”
电话那头，玉怀的声音跟连珠炮似的，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焦虑和疲惫。
“哦。”李玄霄吹了吹滚烫的茶水，语气平淡得像是问邻居吃了没，“说事。”
“师叔，出大事了！全球的格局，一夜之间，全变了！”玉怀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自从G1试剂全球发售，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根据我们‘十部’通过各种渠道的不完全统计，全球登记在册的异人数量，已经从不足二十万，井喷式地暴增到了近千万！”
“弱者胡作非为，强者建立秩序，整个世界乱成了一锅粥！”
李玄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长势喜人。”
“啊？”玉怀那边明显卡了壳，一时间没能跟上自家师叔清奇的脑回路。
“我说，韭菜长势喜人。”李玄霄补充道，“还有吗？”
“有！有！”玉怀缓过神来，赶紧继续汇报。
“那个贝希摩斯财阀，他们丧心病狂地推出了一个‘觉醒者实力评级’，从1级到5级！还公布了他们麾下有十二个4级的‘原初使徒’！前几天，欧洲好几个老牌家族联合派人去纽约暗杀，结果连人家一根毛都没碰到，就被那十二个使徒给团灭了！尸体都挂在时代广场当路灯！”
“哦，那还挺环保。”
“……”玉怀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宕机了。
他强忍着吐槽的欲望，继续道：“国内这边，我们‘十部’一开始是严防死守，禁止任何G1试剂流入。但……但是在3月24号，经过我们的专家反复解析，确认这东西除了会暴露地球坐标外，对人体暂时没有其他致命风险，上面就……就开放购买了。”
“结果就是，现在国内的异人数量，也突破了一千万大关！”
“为了应对各地的混乱，我们已经公开派遣了b类和c类机甲上街巡逻镇压，也对外放了风声，说我们拥有足以对抗5级觉醒者的A类机甲……”
说到这，玉怀的声音小了下去。
他可没忘，就在不久前，三台最顶级的A类机甲，被他这位师叔当成废铁一样给拆了。
“所以呢？”李玄霄晃了晃手里的黑色妖丹，“没事我挂了，我正研究怎么把这玩意儿塞进诸葛煜那个破炉子里，给它当个增压泵。”
“有事！有大事！”玉怀生怕他真挂了电话，语速快得几乎要咬到舌头。
“师叔！鉴于目前国内形势复杂，‘十部’经过最高级别会议研讨，决定牵头成立‘九州安理会’！旨在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维护境内稳定，应对全球范围内的剧变！”
玉怀的语气瞬间变得慷慨激昂，充满了神圣的使命感。
“考虑到您在异人界的崇高威望与无上实力，‘十部’一致决定，诚挚邀请您出任‘九州安理会’的……荣誉理事与特级顾问！”
他说完，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李玄霄的回答。
这可是“十部”能给出的最高规格的礼遇了，相当于古代封无可封的“太师”之位，就差把玉玺递过去了。
电话这头，一片安静。
瘫在椅子上的陆瑾都忍不住支棱起了耳朵。
过了好几秒，李玄霄慢悠悠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说完了？”
“说……说完了。”
“哦。”李玄霄问，“这个什么会，管饭吗？分房子吗？交五险一金吗？”
“……”
玉怀感觉自己的cpU彻底烧了。
师叔！咱能聊点阳间的东西吗？这都什么时候了！
“师叔，这不是待遇问题！这是权柄！是地位！您将成为安理会的定海神针！拥有对所有A级以下异人事件的最高决断权！”
“那A级以上的呢？”李玄霄好奇地问。
“A级以上……需要由理事会集体投票表决……”
“呵。”
李玄霄发出一记轻笑。
那笑声穿过电波，让远在京城的玉怀浑身一个激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一群土鸡瓦狗，开了个会，研究怎么给天上的真龙划定飞行航线。”
李玄霄的语气冷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我没兴趣参加你们的过家家游戏。”
“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十部’。他们管好自己的b级、c级铁皮罐头就行，别把手伸到我的院子里来。否则，我不介意再拆几个A级的给他们看。”
说完，他便准备掐断通讯。
“师叔且慢！”
玉怀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颤抖。
“这次……这次不一样！安理会的第一次筹备会议，地点定在了龙虎山天师府！”
李玄霄准备摁下挂断键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龙虎山？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王家族老和那个墨衣人怨毒的对话。
——“炼制上阶魔将，组建百鬼夜行大军，覆灭龙虎山！”
——“折磨张之维！”
有意思。
这帮演员，这么快就要登台唱戏了？
“重点。”李玄霄言简意赅。
玉怀深吸一口气，终于抛出了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杀手锏。
“是老天师，张之维……他老人家亲自开口，点名希望您能到场。”
“他说……想见您一面。”
玄霄阁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旁的陆瑾，正用小刷子清理着古剑上干涸的妖血，听到“张之维”这三个字，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
“老天师……”陆瑾喃喃道，“他居然会主动邀请你……看来，山上的风雨，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啊。”
李玄霄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层，遥遥投向了江西的方向。
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身负通天箓和金光咒两大绝技，被整个异人界公认为“绝顶”的老道士。
一个当年连他都觉得有几分看头的人物。
现在，这个老道士要开“堂会”，还专门给他递了帖子。
这“堂会”上要唱的，怕不是什么阳春白雪，而是血流成河的霸王别姬。
“喂？师叔？您还在听吗？”电话那头，玉怀的声音忐忑不安。
“告诉张之维。”
李玄霄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我会去。”
玉怀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快瘫倒在椅子上。
“太好了！我立刻向‘十部’和天师府……”
“但是。”李玄霄打断了他。
“我不是去参加什么狗屁安理会，我只是去见个老朋友，顺便看看戏。”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还有，让你的人准备好裹尸袋，多准备点。我怕到时候龙虎山那块风水宝地，不够埋。”
“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玉怀拿着断了线的手机，呆立在原地，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好像……办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又好像……亲手点燃了一个足以炸毁整个异人界的炸药桶。
……
玄霄阁内。
“真要去？”陆瑾收起古剑，走到李玄霄身边，“这摆明了是个鸿门宴。贝希摩斯那群杂碎，还有国内那些心怀鬼胎的家族，肯定都会去。他们这是要把龙虎山当天台，大家上去火并啊。”
“鸿门宴？”
李玄霄笑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那也要看谁是项羽，谁是刘邦。”
他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可不是一开始就定好的。”
陆瑾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原初使徒”，所谓的“九州安理会”，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都像是一场幼稚到可笑的闹剧。
他们还在为划分地盘，争夺话语权而沾沾自喜。
而这个男人，已经在考虑用他们的尸骨，来熬一锅味道更好的汤了。
“几十年没见那老家伙了。”
李玄霄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既然是去看老朋友，总不能空着手去。”
他摩挲着下巴，眼神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墙角那个由堕龙灵仙的尸骨堆成的小山上。
“陆瑾。”
“在呢。”
“你说，老天师是喜欢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李玄霄指着那颗硕大的黑色蛟龙头，一本正经地问道。
“带个龙头当伴手礼，应该……够有诚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