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四楼，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徐三和徐四两兄弟，就像两只误入神仙洞府的土拨鼠，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拘谨和不安。
尤其是徐四，平时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早就被山门口那冲天的气势给冲刷得一干二净，现在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
徐三更是紧张到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他都不敢抬手去擦。
这地方的压迫感太强了。
一个穿着八卦道袍，帅得跟明星似的年轻人（诸葛煜）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一个面容冷峻，闭目打坐的中年人（澄真）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但存在感强得像一座山。
还有一个……
徐四偷偷抬眼瞄了一下。
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衩，踩着人字拖，正躺在摇椅上，专心致志逗弄一个玻璃罐里蚂蚁的男人。
这人……就是那个一竿子清场，把贝希摩斯舰队拍成铁皮罐头的李玄霄？
这画风不对啊！说好的绝世高人呢？怎么看起来像个刚退休准备去楼下公园遛弯的大爷？
“咳。”
诸葛煜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两位就是哪都通的……前高层？听说，你们带了份大礼，想跟我们做笔交易？”
徐四一个激灵，连忙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像烫手山芋一样往前递了递，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敢不敢，前辈说笑了。我们现在就是无业游民，哪儿还算什么高层。就是……就是有点小事，想求几位神仙帮帮忙。”
徐三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总算把话说顺了。
“我们有个同伴，叫冯宝宝，失踪了。我们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找不到她。听闻三一门奇门术数独步天下，所以……想请诸葛前辈出手，帮忙占卜一下她的下落。”
诸葛煜闻言，看了一眼躺在摇椅上的李玄霄。
李玄霄头都没回，依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蚂蚁，懒洋洋地开了口。
“占卜？”
“我只会杀人，不会算命。”
“想算命，出门左转找天桥下的瞎子，别来我这儿浪费空气。”
一句话，噎得徐三徐四差点当场去世。
这天……是真没法聊了。
“咳咳，我师祖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诸-葛煜赶紧出来打圆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味的笑容，“他不是术士，这事儿他不专业。至于我嘛……”
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不是我不想帮，是实在帮不了。我的修为太高，已经有点……嗯，‘超纲’了。我要是强行卜算一个跟这方世界因果牵扯这么深的人，就好比你为了找一只蚂E蚁，直接往蚁穴里扔了颗核弹。”
“结果就是，蚂蚁找没找到不知道，整个蚁穴连带方圆百里，都得被我掀了。这叫‘天机反噬’，世界规则不允许的，懂吧？”
徐三和徐四听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每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就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降维打击。
修为太高所以不能算命？
这他娘的是什么凡尔赛的理由！
看着两人脸上那副“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诸葛煜笑了。
“不过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虽然不能直接给你们答案，但我可以给你们开个‘后门’。”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我可以把你们拉进‘内景’，让你们自己去问‘天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们，能在内景里看到什么，能得到什么答案，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和因果。而且……代价自负。”
“内景？”徐三皱起了眉头，这个词他只在某些古籍里见过，虚无缥缈。
“什么代价？”徐四更关心实际问题，“进去一趟要少十年寿命还是断手断脚？”
“那谁知道呢？”诸葛煜笑得更开心了，“可能是忘了回家的路，也可能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女人，惊喜无处不在嘛。”
徐四：“……”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就这么办吧。”
一直没说话的李玄霄突然开了口。
他从摇椅上坐了起来，目光终于落在了两人身上。
那一瞬间，徐三和徐四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史前凶兽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快冻僵了。
李玄霄指了指徐四手里的U盘。
“东西先放着。”
“我三一门办事，还不至于要先收客人的押金。”
“先进内景，事办完了，我再看你们这‘大礼’值不值这个价。”
他话音轻飘飘的，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先办事，后收钱。
这是何等的自信！
徐三和徐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为了宝儿姐，别说变成女人了，就是变成一条狗也得闯！
“好！我们干了！”徐四咬牙道。
“有劳前辈！”徐三郑重地鞠了一躬。
诸葛煜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两人中间，双手往他们肩膀上一搭。
“站稳了，老司机要发车了，全程无尿点，系好安全圈带！”
话音未落，徐三和徐四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世界瞬间被抽离了色彩，化作一片混沌的灰白。
脚下不再是坚实的木地板，而是一片虚无。
他们悬浮在这片空间里，连上下左右都无法分辨。
“欢迎来到大型沉浸式VR互动现场——‘你的内心’。”诸葛煜的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现在，把你们的问题想一遍。”
两人不敢怠慢，立刻集中精神，脑子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
“冯宝宝，在哪儿？”
嗡！
整个灰白空间猛地一震。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团光芒凭空出现，并迅速膨胀，最终化作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火球！
那火球如同一颗小型的太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灼热和狂暴的能量，光是靠近，就让徐三徐四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炙烤。
“看见没？这就是你们的问题。”诸葛煜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问题的难度，直接决定了这玩意儿的大小和硬度。你们这个问题……啧啧，属于地狱级难度啊。”
说着，他对着那颗“太阳”随手一指。
一道细微的炁劲射出，撞在火球表面，连一-丝波澜都没能激起，就消散于无形。
“看到了吧？不是我不给力，是对方开了‘物理免疫’。这道题的‘锁’，跟冯宝宝本人深度绑定，只有跟她有极深因果的人，才有资格去‘开锁’。现在，轮到你们了，两位勇士，去殴打这颗恒星吧。”
徐三和徐四的脸都绿了。
这他妈叫殴打恒星？这叫飞蛾扑火！
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四儿，用全力！”
“知道了哥！”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爆发。
徐三双手结印，无数炁构成的符文在他身前凝聚，化作一道道凌厉的攻击，如同机关枪般射向火球。
徐四则简单粗暴得多，他怒吼一声，将全身的炁都凝聚在右拳之上，整个人化作一颗炮弹，狠狠地砸了过去！
然而，没有用。
所有的攻击，在接触到那颗“太阳”的瞬间，都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狂暴的热浪反而将两人掀飞出去，在半空中狼狈地翻滚。
一次。
两次。
十次。
一百次。
他们用尽了毕生所学，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可那颗巨大的火球，依旧纹丝不动地悬浮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不自量力。
“呼……呼……”
徐四瘫倒在虚无之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绝望。
“操……这他妈……怎么玩……”
徐三也跪倒在地，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言不发。
无力感，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都说了，地狱级难度。”诸葛煜的声音再次响起，“脑筋要灵活一点嘛。既然这个boSS打不过，为什么不换个问题，去打个小怪呢？”
换个问题？
徐四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那……那宝儿姐她……她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喊出的瞬间，那颗巨大的、令人绝望的“太阳”，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只有篮球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球，静静地悬浮在他们面前。
有戏！
徐三和徐四眼中同时爆发出光彩。
“哥！”
“上！”
两人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冲了上去，将残存的所有力量，汇聚成最后一击！
“给老子破！”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他们的脑海中响起。
光球应声而碎，化作点点光斑消散。
一个清晰无比，不带任何感情，却又无比确定的意念，直接烙印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活。”
“着。”
轰！
徐四再也支撑不住，仰天倒下，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眼角有泪水滑落。
徐三也跪坐在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将脸深深埋进了手掌里。
活着……
宝儿姐还活着！
这就够了！
……
当两人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藏经阁四楼。
李玄霄正拿着那个U盘，插在了一个造型古朴却又科技感十足的青铜罗盘上。
他看完了U盘里的内容，又看了一眼虚脱在地的徐家兄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一个‘活着’的消息，换李慕玄的下落。”
“这笔买卖，我好像有点亏啊。”
徐三和徐四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李玄霄话锋一转，“我这人，不喜欢占小辈的便宜。”
“这笔账先记着。以后你们随时可以再来，这‘内景试炼场’，对你们免费开放。什么时候你们觉得自己行了，可以再来挑战一下那个‘地狱级’的难题。”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寒意。
“当然，前提是……你们得能活到那个时候。”
说完，他不再理会二人，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青铜罗盘上。
罗盘的屏幕上，一幅世界地图缓缓展开，一个猩红的坐标点，正在一座孤悬海外的岛屿上，疯狂闪烁。
“李慕玄……”
李玄霄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个猎人看到猎物般的笑容。
他转头看向趴在玻璃罐上，正好奇地打量着他的三只变异子弹蚁。
“小红，小黑，小花。”
“准备一下。”
“咱们……该出门收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