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绝四十二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
三一门的后山，又添了两座新坟。
景遥、东山两位师叔，在又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季，含笑而逝。
李玄霄亲自为他们合上双眼，心中却无悲戚，只有岁月流淌的平静。
长生，本就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又过了几年，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李玄霄召集了门内所有弟子。
他将代表着三一门掌门身份的信物，交到了早已褪去青涩、沉稳如山的澄真手中。
“从今天起，你就是三一门的新掌门。”
澄真跪在地上，眼眶泛红，却没有推辞。
他知道，师父这片天，终于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卸下掌门之位的李玄霄，感觉身上某种无形的枷锁，终于彻底脱落。
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或者说他这个“bUG”的版本，遇到了一个巨大的瓶颈。
不是力量不够，而是“硬件”跟不上了。
他的灵魂是最新款的超级病毒，可承载灵魂的这具肉身，却像是上个世纪的老旧服务器，随时都可能因为过载而冒烟烧毁。
之前强行抹除肉身自生的神只，治标不治本。
他这具被“太一混洞真经”和各种天材地宝改造过的身体，已经强大到了一个临界点，却也脆弱到了一个临界点。
再不进行一次从内到外的“硬件升级”，下一次的崩溃，就不是重启能解决的了。
他需要一次真正的，破而后立。
夜色如墨，李玄霄悄无声息地来到山门前，准备就此离去。
一道黑影比他更快，斜斜地倚在山门旁的古松上，月光下，幽纱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哟，太上掌门这是要离家出走？”幽纱抱着臂，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李玄霄脚步一顿，无奈地转过身：“你怎么知道？”
“整个三一门，除了你养的那几条肥锦鲤，还有什么能瞒得过我？”幽纱撇撇嘴，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你身上那股‘老子马上要搞事’的气息，隔着八百里都能闻到。说吧，这次又准备去哪儿渡劫？”
“随便走走，找个地方，解决点私人问题。”
“行啊。”幽纱点点头，然后理所当然地跟在他身后，“带我一个，我正好也想随便走走。”
李玄霄皱眉：“这次不一样，很危险。”
“哦？有多危险？”幽纱好奇地问，“比上次那个拿刀的厨子还危险？还是比你把自己玩成一堆错误代码还危险？”
李玄霄哑口无言。
“你看，最危险的情况我都见过了，心理承受能力杠杠的。”幽纱拍了拍胸口，一脸的理直气壮，“再说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万一又蓝屏了怎么办？总得有个人帮你收尸，不对，是帮你收数据吧？”
最终，李玄霄没能拗过她。
两个人的旅途，就此开始。
他们穿越了塔克拉玛干的无垠沙漠，在昆仑之巅看过日出，也曾潜入马里亚纳的最深海沟，感受那里的死寂与隔绝。
李玄霄在寻找一个地方。
一个世界法则最薄弱，最混乱，最适合他“格式化”自己的地方。
旅途中，他偶尔会停下来，给家里报个平安。
只见他并指如剑，在空中划动，凝练的炁随之流动，化作一行行散发着金属色泽的文字。
“一切安好，勿念。另，告诉陆瑾，别再给我寄他孙女的满月照了，我这没地方存。”
写完，他随手一叠，那封由炁构成的“信”，便化作一只小小的千纸鹤，翅膀一振，凭空消失在虚空中。
最终，他们在太平洋的中心，找到了一座终年喷发的活火山。
火山口下，是翻腾不休的滚烫岩浆，世界的“内火”在此处喷薄而出，将周围的一切规则都烧灼得扭曲不定。
“就是这里了。”李玄霄站在火山口边缘，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
他对身旁的幽纱交代道：“接下来，我会彻底打碎这具肉身，回归到最原始的粒子状态，然后用我的‘道’，重新将它们聚合起来。这个过程，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幽纱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她点了点头：“明白。”
李玄霄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
下一刻，他那堪比神金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裂纹，裂纹中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狂暴的数据流和漆黑的符文。
他整个人，宛若一个即将彻底崩溃的瓷娃娃，随时都会碎成一地。
“动手！”李玄霄低喝。
幽纱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黑暗能量从她体内涌出，如同潮水般将李玄霄包裹。
那黑暗不断收缩、凝实，最终化作一个直径三米左右，表面光滑如镜，不反射任何光线的巨大黑色卵状物，静静地悬浮在岩浆之上。
做完这一切，幽纱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一屁股坐在滚烫的岩石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个黑卵，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
“你可得快点出来啊，老家伙。”
“这地方又热又没网，怪无聊的。”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你要是超过一年还没动静，我就把你这颗蛋敲开，把你那点户骨挖出来，找个好看的罐子装好，冬天拿来当暖手宝。”
时间在岩浆的咕噜声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年。
某一天，那颗死寂的黑卵，表面突然亮起了一道裂痕。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无数道裂痕如同蛛网般遍布整个卵身，但从裂缝中透出的，不是黑暗，而是温润如玉的清光。
“咔嚓！”
黑卵彻底碎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李玄霄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
他的外貌没有任何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他是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凶兵，锋芒毕露，那么现在，他就是那容纳刀鞘的整个世界，深邃，浩瀚，平稳而神圣。
那具随时可能崩溃的“老旧服务器”，已经被他彻底重铸，成了一具完美承载他这个“超级bUG”的神圣之躯。
他睁开眼，看到了一脸紧张的幽纱，笑了。
“抱歉，今年的暖手宝，你可能得自己想办法了。”
幽纱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但眼角那抹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李玄也是心情大好，他抬起手，准备再给家里发个“快递”，炫耀一下自己的新成果。
“以炁作铁！”
一封崭新的“金属信”在他手中迅速成型。
“硬件升级完毕，性能稳定，跑分全球第一。勿念。”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正要将其送出。
就在此时！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又带着某种好奇的意念，突兀地在他脑海最深处响起。
【观测样本‘李玄霄’，已完成第二阶段自主进化……符合‘火种’播撒条件，开始进行下一阶段标记。】
这声音不是系统！
李玄霄的瞳孔骤然收缩。
与此同时，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从他的右手掌心传来！
他猛地低头看去。
只见他白皙如玉的右手掌心，血肉竟自己裂开了一道口子。
没有鲜血流出，伤口深处，是蠕动的黑色符文和混乱的数据流。
一抹璀璨的晶蓝色，正从那道裂口中，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挤出来！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菱形晶体碎片。
看到这块碎片的瞬间，一段被封存在灵魂最底层的，早已被他遗忘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