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尘镜的威力,如同一块巨石砸入三一门众弟子平静的心湖,激起的波澜久久未曾平息。
那块凭空化为齑粉的巨石,成了所有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规则层面的抹杀。
自那以后,整个三一门的修炼氛围变得更加诡异。弟子们不再仅仅是埋头苦修,眼神中多了几分思索,几分敬畏。他们开始真正理解掌门所说的“道”与“术”的天壤之别。
然而,李玄霄似乎嫌这潭水还不够深。
灵尘镜展示后的第三天,三声集令钟再次响彻山门。
这一次,地点并非议事大殿,而是试剑峰之巅。
当所有弟子气喘吁吁地赶到时,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峰顶之上,最平坦开阔处,不知何时被人立起了一个个剑架。十余柄样式古朴的青铜剑,整齐地陈列其上,剑身在晨光下反射着冷冽的青光,剑刃虽未开锋,却自有一股锐气扑面而来。
这些剑,与弟子们平日里用的精钢剑截然不同。它们更短,更薄,造型简约,甚至有些粗糙,像是从某个古墓里挖出来的陪葬品。
“掌门,这又是要……?”刘得水看着这些铜疙瘩,挠了挠头,满脸困惑。
上次是炼镜子,这次是发古董?
李慕玄抱着手臂,靠在一块山石旁,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懒洋洋地开口:“怎么,灵尘镜的零件不够了,拆几把破铜烂铁来凑数?”
他的话引来几声低笑,却没人敢大声附和。
李玄霄负手立于剑架之前,并未理会李慕玄的调侃。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在陆瑾、刘得水这些精英弟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玄虚真解》,你们悟得如何了?”
他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众人一愣,随即纷纷点头。经过幽冥谷的试炼,他们对“以神驭气”的理解早已今非昔比。
“很好。”李玄霄点了点头,随手从剑架上拿起一柄青铜剑。
他将剑横于胸前,屈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如龙吟出谷,瞬间盖过了山巅的呼啸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声音……不对劲!
所有弟子都变了脸色。
寻常刀剑,声音再清脆,也只是金铁交鸣之音。可这柄剑发出的声音,竟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能与人的心跳、与体内的炁产生共鸣!
“这些剑,以玄铁为骨,赤铜为皮,内部刻有聚灵符文,是专为‘神’与‘炁’准备的载体。”
李玄霄淡淡地解释着,像是在介绍一件平平无奇的工具。
“你们之前所学,无论是逆生三重还是八门遁甲,都是在锤炼己身。但人的拳脚,终有极限。”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今日,我便教你们,如何让自己的手,伸得更长一些。”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
那柄青铜剑并未飞出,而是静静地悬浮在了他身前一尺之处,剑尖斜指苍穹,微微颤动,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柄悬空的剑,连呼吸都忘了。
御物!
这是传说中才能见到的手段!
“看好了。”
李玄霄神情平静,目光落在十丈开外,一丛迎风摇曳的翠竹上。
他没有掐诀,没有念咒,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只是那么看着。
咻!
一道青色的电光,撕裂空气!
悬浮的铜剑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十丈外那丛翠竹最粗的一根,悄无声息地断成两截,切口平滑如镜。
这还没完!
青铜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速度不减反增,陡然一个折返,朝着百丈之外山崖边的一根枯黄芦苇激射而去!
“太远了!”
“不可能打中!”
有弟子失声惊呼。
百丈之遥,目标只是一根随风摆动的芦苇,这要何等恐怖的眼力与控制力?
然而,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那道青色流光精准地从芦苇秆中间一穿而过!
啪。
芦苇应声而断。
而那柄青铜剑,则如同倦鸟归巢,一个盘旋,悄无声息地飞回李玄霄手中,稳稳落入剑鞘。
整个山顶,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化作了一座座石雕。
李慕玄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僵住。他死死盯着李玄霄手中的剑,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撼”的情绪。
刘得水张大了嘴巴,口水快流出来了都毫无察觉。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道快到极致的青色电光。
陆瑾的双眼,则亮得惊人。他没有看那神乎其技的结果,而是紧紧盯着李玄霄本人。他能感觉到,从始至终,师尊的炁都没有任何剧烈的波动。
那不是用炁在“推”剑。
而是用“神”在“驾”剑!
“这……这便是《玄虚真解》的真正用法?”澄真声音干涩地开口,打破了死寂。
“然也。”李玄霄将一本薄薄的册子丢在地上。
“此为《心意御剑诀》,入门之法罢了。何时能让剑随心动,你们才算真正摸到了‘以神驭气’的门槛。”
“自己去悟吧。”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便走,竟是再也不多看一眼。
轰!
李玄霄一走,整个试剑峰瞬间炸开了锅!
“抢啊!”
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所有弟子都疯了一样冲向那些剑架!
刘得水仗着身强力壮,直接撞开两人,一把抢过一柄铜剑,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咧着嘴傻笑。
李慕玄动作最快,身形一晃便出现在剑架旁,抄起一柄,又顺手将那本地上的册子吸入手中,这才满意地退开。
一场混乱的争抢过后,十余柄铜剑各归其主。没抢到的弟子捶胸顿足,抢到的则欣喜若狂,立刻就地盘坐,迫不及待地开始参研。
陆瑾没有去抢,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闭上双眼,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刚才李玄霄御剑的全过程。
那份举重若轻的写意,那份尽在掌握的从容,才是真正的精髓。
当夜。
三一门内,处处可见盘膝而坐的弟子,每个人面前都横着一柄青铜剑。
他们学着李玄霄的样子,凝神静气,试图与剑建立联系。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动啊!你他娘的给老子动一下啊!”一名弟子憋得满脸通红,他面前的铜剑只是微微晃了晃,然后“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哎哟!”另一边,有人用力过猛,铜剑倒是离地了,却直挺挺地戳向了他的脑门,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躲开。
刘得水最为生猛,他直接将逆生三重的炁灌入剑中,那铜剑顿时发疯似的嗡嗡作响,在他面前疯狂抖动,就是飞不起来,像个大号的振动器。
夜半三更。
就在大多数人还在和自己的剑较劲时,陆瑾所在的院落里,一柄铜剑悄无声息地悬浮而起。
它飞得不高,有些摇晃,却稳定地停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仿佛是收到了某种信号。
刘得水院中那柄疯狂抖动的剑,猛地安静下来,颤颤巍巍地飞起三尺高。
李慕玄的院子里,青光一闪,铜剑如游鱼般灵巧地窜上屋顶,绕着瓦片盘旋。
一个,两个,十个……
越来越多的光点,从三一门的各个角落升起。
起初还杂乱无章,但很快,这些飞剑像是找到了某种韵律,开始汇聚。
最终,在炼炁大殿前的巨大广场上空,数百柄长剑——无论是新铸的铜剑,还是弟子们自己的佩剑——尽数腾空!
它们在月光下汇成一片闪亮的剑之洪流,盘旋飞舞,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那场面,宛如星河倒卷,剑气冲霄!
所有弟子都走出房间,仰头望着这壮观到极致的一幕,满脸的震撼与狂热。
议事大殿的屋顶上,李玄霄迎风而立,玄色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着那片由弟子们意志汇聚而成的剑之星河,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
“很好,玩具都造好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山下的客人们,准备好迎接这份‘礼物’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