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迷雾”的撤除,如同掀开了舞台的幕布,将灰烬堡垒再次暴露在窥探者的目光之下。尽管“劣化伪装涂层”和“静默力场”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探测,但对于早有准备的“公司”而言,这种程度的干扰,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了目标的价值,以及对手的……黔驴技穷。
堡垒获得的喘息时间,仅仅持续了不到四十八小时。
这天清晨,负责西南方向了望的哨兵,透过高倍望远镜,看到了令其头皮发麻的景象——“公司”基地外围,数台造型狰狞、如同放大了数倍的昆虫口器般的巨大装置被推到了阵地前沿。这些装置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复杂的能量导管和散热结构,其基座深深锚入地面,显然是为了应对巨大的后坐力。装置中央,是一个不断旋转、凝聚着令人心悸的暗红色能量的聚焦晶簇。
“那是……什么鬼东西?”哨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通过通讯器传回指挥室。
几乎同时,山猫面前的能量探测器发出了刺耳的、前所未有的尖锐警报!屏幕上代表能量聚集的读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飙升,指向一个危险至极的阈值!
“超高强度能量反应!是脉冲武器!他们准备发动范围性精神冲击!”山猫脸色骤变,大吼着发出警告。
夜莺瞬间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窜起。范围性精神冲击!这不再是针对个体的干扰,而是旨在一次性瘫痪整个堡垒集体意志的毁灭性打击!如果“意志壁垒”被击溃,不仅防御会土崩瓦解,恐怕连人们的神智都会遭受重创,甚至直接脑死亡!
“所有人员!进入最高防护状态!启动所有‘静默力场’!意志共鸣训练中止,全力固守灵台,准备承受冲击!”疤脸的吼声通过扩音系统响彻堡垒,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命令被以最快的速度执行。堡垒内部,刚刚恢复些许精力的人们,立刻按照预案,寻找最近的掩体,或就地趴下,双手抱头,拼命集中精神,回忆着家园的景象,紧守着内心那一点名为“存在”的微光。技术小组启动了所有部署好的“静默力场”阵列,微弱的能量波动在堡垒关键区域交织,试图构成最后一道薄弱的精神缓冲。
围墙之上,老狼和防卫队员们伏在加固的掩体后,死死盯着远方那几台正在充能的恐怖装置。他们手中的武器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但他们眼神中却没有退缩,只有与家园共存亡的决然。
夜莺站在指挥室中央,双手紧握“星火”密匙,闭上了双眼。她不能参与集体防御,那样会分散“星火”的力量。她的任务更加艰巨——她要作为最后的保险,在冲击到来的瞬间,尝试引导“星火”的力量,护住堡垒“意志壁垒”最核心的节点,如同在洪流中保住那最后的火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远方,“公司”基地那几台脉冲发生器的暗红色光芒越来越盛,旋转的晶簇发出令人牙酸的低频嗡鸣,仿佛死神的倒计时。
马库斯指挥官站在基地指挥室内,看着屏幕上那被静电雪花笼罩的堡垒轮廓,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发射‘净化脉冲’!让这些冥顽不灵的虫子,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化为乌有!”
命令下达!
嗡——!!!!
并非物理上的巨响,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意识层面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尖啸!仿佛整个世界的规则都被强行扭曲、撕裂!数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色能量脉冲,如同撕裂天穹的闪电,却又带着吞噬一切的“虚无”气息,瞬间跨越空间,狠狠撞向灰烬堡垒!
首当其冲的,是外围的“静默力场”!
如同沸汤泼雪,那些微弱的力场在接触到暗红脉冲的瞬间,便剧烈闪烁、扭曲,随即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般,接连破碎、湮灭!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阻挡!
紧接着,脉冲能量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拍击在堡垒那无形的“意志壁垒”之上!
“呃啊——!”
几乎在同一时间,堡垒内所有正在紧守心神的人,都感觉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无数负面的、充满绝望与否定的意念碎片,如同病毒般强行侵入他们的意识!恐惧、猜疑、放弃、自我毁灭的冲动……这些被脉冲放大了无数倍的负面情绪,疯狂地冲击着每个人的精神防线!
惨叫声、哭泣声、疯狂的呓语声瞬间在堡垒各处响起!许多人抱着头痛苦地翻滚,眼神变得涣散空洞,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念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摇摇欲坠!整个“意志壁垒”剧烈地波动、泯灭,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
夜莺在指挥室内也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晃,嘴角渗出血丝。她感觉到一股冰冷、粘稠的“虚无”力量,正沿着集体意志的网络,试图侵蚀过来,污染“星火”的核心!
“守住!”她咬紧牙关,将全部精神力注入“星火”,密匙爆发出炽烈的乳白色光芒,如同一盏在狂风暴雨中疯狂摇曳的孤灯,死死守住以她为中心的一小片区域,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黑暗侵蚀。
围墙之上,老狼双目赤红,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要被撕裂,无数同伴倒下的景象和绝望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但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他保持着一丝清明,他低吼着,用意志力强行压下那些负面情绪,将枪口死死对准远方,尽管他知道这毫无意义。
铁拳用独臂死死抓住栏杆,指甲抠进了木质结构里,他脑海中回荡着逝去同伴的面孔,回荡着堡垒孩子们的笑声,一股不甘的、愤怒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烧,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小铃躲在床下,紧紧捂着耳朵,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眼泪不停地流,但她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夜莺的话:“不怕,不怕,夜莺姐姐会保护大家……”纯净的信念,如同黑暗中一颗微小的星辰,顽强地闪烁着。
崩溃与坚守,在堡垒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上演。个体的意志,在这毁灭性的脉冲面前,经受着最残酷的考验。
“意志壁垒”的光芒已经黯淡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与暗红脉冲截然不同的、微弱却异常沉稳的震动,突然从地底深处传来!并非物理震动,而是一种……能量的“回应”!
是“盖亚”节点!
它似乎被这针对“存在意志”的猛烈攻击所激怒,或者说,是感应到了传承者面临的绝境!那沉寂的古老造物,在这一刻,强行从极度匮乏的能源中,挤出了一丝力量!
没有攻击,没有防御。
只是一段极其简短、却蕴含着某种至高“秩序”法则的信息流,如同涟漪般,以地下节点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掠过了整个堡垒,也掠过了那肆虐的暗红脉冲!
这股信息流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中和”效应。它所过之处,那狂暴的、充满否定意味的脉冲能量,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其破坏性的“信息熵”被强行降低、抚平!虽然无法完全消除脉冲,却极大削弱了其针对精神意识的侵蚀力!
就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冷水,虽然无法熄灭火焰,却瞬间改变了油锅内的能量状态!
原本摇摇欲坠、即将崩解的“意志壁垒”,在这股突如其来的“秩序”涟漪的支撑下,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了一瞬!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集体信念,抓住这宝贵的机会,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芒!
脉冲的威力仍在,痛苦和冲击依旧,但最致命的精神侵蚀和瓦解效应,被大幅削弱了!
“顶住!”疤脸嘶哑的吼声再次响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更加坚定的斗志!
堡垒内,那些原本濒临崩溃的人们,突然感觉脑海中那撕裂般的痛苦和疯狂的杂念减轻了许多,虽然依旧难受,但至少……能够思考,能够紧守那一点本心!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抓住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拼命凝聚着残存的意志力,支撑着那濒临破碎的壁垒。
远方,“公司”基地内,马库斯指挥官看着屏幕上那虽然剧烈波动、却并未如预想中般瞬间瓦解的堡垒能量信号,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怎么可能?!‘净化脉冲’竟然被……干扰了?!那股突然出现的秩序波动……是什么?!”
他意识到,灰烬堡垒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还要……危险。
第一次“净化脉冲”的攻击,在“盖亚”节点意想不到的干预下,未能竟全功。但危机远未解除,脉冲发生器的暗红色光芒再次开始凝聚,准备着下一次,可能更加猛烈的冲击。
而灰烬堡垒,刚刚从鬼门关前捡回半条命,还来不及喘息,就必须面对一个更加残酷的现实——他们的底牌之一,“盖亚”节点的存在,可能已经因此次干预而彻底暴露。下一次,敌人将会有所准备。
生存的代价,正在变得越来越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