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的时光,仿佛被那场剑舞划下了一道分水岭。自那日之后,那位“需要静养”的“水王子”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甚至可以说是深居简出。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间被默精心“布置”过的寝殿内,极少主动露面,连用膳都多是让人送入殿中。
默王妃乐得清静。她依旧每日例行公事般地去探望一两次,送上些温养元神的仙露灵果,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关怀之语,扮演着一位尽心尽责的贤惠妻子。而每次见面,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冒牌货周身的气息虽然平稳,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与……一种近乎偏执的焦躁。
(看来,那套剑法,还有水影剑的反噬,给他的‘打击’不小。) 默在心中冷眼旁观。(也是,满怀野心而来,却发现连模仿对象的皮毛都触及不到,这种挫败感,足以让他怀疑人生了。他现在,怕是需要不少时间来‘抚平内心的伤痛’呢。)
她甚至能猜到那冒牌货独自一人在殿内时会做些什么——无非是反复回忆那套他根本看不懂的剑法,试图从中找出一点规律;或者是不甘心地再次尝试感应水影剑,结果必然又是徒劳无功,反而加深了自身的无力感;再不然,就是与幕后的主使者联系,汇报这接连的“失败”,或许还会受到斥责,从而更加焦灼。
这一切,都在默的预料之中,也是她和水清漓乐于见到的。对手越是焦躁,就越容易出错;越是陷入自我怀疑,其意志就越容易被瓦解。
这日午后,处理完几桩无关紧要的水域通报,默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来到了水玲珑宫深处那处最为私密的露台。不出所料,水清漓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仿佛从未移动过。晨曦已变为温暖的午后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金光,也为他清冷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默没有出声,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将脸颊贴在他微凉而坚实的背脊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瞬间将她包裹。白日里需要维持的伪装、需要应对的琐事、以及面对冒牌货时那压抑着的厌恶,在这一刻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独属于他的、清冽而令人心安的气息。
(果然,只有在这里,才是真正的放松。) 她在心中喟叹。
她并没有急着去汇报什么,或者讨论下一步计划。因为她知道,一切尽在掌控,无需赘言。那冒牌货如今的状态,如同瓮中之鳖,看似还有活动的空间,实则早已被无形的牢笼所困,翻不起任何风浪。
(就让他自己待在殿里,慢慢‘疗伤’去吧。) 默的思绪慵懒地飘荡着。(反正这里是水玲珑宫,是清漓的绝对领域。有自家夫君在,就算那冒牌货突然发疯,或者幕后之人狗急跳墙,也绝对闹不出什么乱子。)
这份底气,源于对水清漓绝对实力的信任。静水湖,不仅仅是风景秀丽的仙境水域,更是水之本源的核心显化之地。在这里,水清漓就是法则,就是主宰。他的意志,便是这片天地的意志。任何外来的恶意与阴谋,在此地都会受到天然的压制。那冒牌货看似自由,实则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呼吸,可能都在水清漓的感知之下。
更何况,还有水龙蛰伏在龙渊,随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有水影剑无形中守护着宫阙;有她默王妃坐镇明处;暗处,或许还有世王哥哥的关注……如此天罗地网,那冒牌货和他的幕后主使,又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想到这里,默甚至觉得那冒牌货有些可怜了。费尽心机潜入此地,却不知自己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注定失败的悬崖边上,所有的挣扎与表演,在真正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她轻轻蹭了蹭水清漓的后背,像只寻求安抚的猫儿,低声嘟囔道:“……那家伙倒是安静了,省了我不少事。”
水清漓没有回头,也没有言语,但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无声的回应。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夫妻二人就这样静静相依,享受着这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湖风轻柔,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默甚至有些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再长久一些。毕竟,一旦收网,难免又是一番动静,虽然结局注定,但过程总不会太愉快。
然而,她也知道,该来的总会来。那冒牌货不会永远龟缩在殿内,幕后之人也不会放弃计划。他们此刻的安静,或许正是在酝酿着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挣扎。
(不过,没关系。) 默在心中对自己说,同时也仿佛是在对身后的夫君传递信心。(无论他们想做什么,我们都接着。)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便不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只是纯粹地感受着这份相依的静谧与温暖。将所有的筹谋与警惕,都交给了身边这个足以撑起整片天地的男人。
露台之上,光影斑驳,水声潺潺。真假水王的博弈仍在继续,但胜负的天平,早已倾斜。而真正的王者与他的王妃,正于这静水之畔,以最从容的姿态,等待着对手亮出最后的底牌。那份源于绝对实力的平静,便是对一切阴谋最有力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