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天穹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汞灌顶。
九阶法相星尘那带着几分不情愿、几分惶恐,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宣读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链,一条条地缠绕在每一位“前灵犀阁”阁主的心头。那本《禁忌之地法相之间的礼仪规范》(如今或许该称为《幕天阁法相行为规范》),字字句句都充满了等级森严、绝对服从、力量至上的冰冷逻辑,与灵犀阁过往所倡导的平衡、协商、守护的理念,形成了尖锐到刺耳的对立。
每一条规矩的宣读,都像是在众仙早已千疮百孔的信仰废墟上,又狠狠地凿下一锤。庞尊的脸色铁青,周身雷光压抑得滋滋作响;时希闭着眼,指尖的怀表光芒黯淡,仿佛时间都在此停滞;黎灰黑袍下的阴影无声涌动,单片眼镜后的目光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花翎和冰璃雪紧抿着唇,眼中是化不开的沉重;艾珍更是将头深深埋下,瑟瑟发抖。
星尘念得口干舌燥,冷汗浸湿了后背。他终于磕磕绊绊地念完了最后一条关于“违规惩戒”的严苛条款,如同解脱般合上了那本厚重的规范,长长吁了一口气,偷偷抬眼觑向高台,生怕自己哪里念得不好,惹怒了哪位大佬。
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空气中那尚未散去的、属于幕天令和新规矩的冰冷威压,在无声地宣告着新时代的到来。
就在这时,那个将所有人推入这深渊、却又仿佛置身事外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是默王妃。
她似乎对星尘的宣读颇为满意,轻轻拍了拍手,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从那舒适的依靠姿势中微微坐直身体,狐狸眼中闪烁着一种“事情办完了,该总结一下”的轻松光芒。
“嗯,星尘哥哥念得不错,辛苦了。” 她随口夸赞了一句,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评价一个完成了作业的学生。
星尘:“……”(内心:我谢谢您嘞!)
默的目光转向下方那些面色惨白、如同待宰羔羊般的众阁主,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安抚”与“提醒”的笑容。
“诸位阁主,”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仿佛在解释简单道理的语调,“刚才星尘哥哥念的这些规矩呢,听起来可能有点复杂,有点……嗯,严格。”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让“严格”这个词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不过呢,”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大家也不用太紧张。其实这些规矩的核心思想,总结起来,和我们之前讨论的‘诺亚方舟’的《十大基本行为准则》是……一致的。”
“一致的?”
这个词,如同一点火星,落在了众仙近乎麻木的心神上,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波澜。
庞尊、时希等人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默,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隐约的恍然。
一致的?
默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她掰着手指,如同在数家珍般解释道:
“你看啊,绝对服从最高指令——对应方舟准则的‘绝对服从管理层’。”
“明确职责,各司其职——对应方舟准则的‘职责明确’。”
“禁止私斗,争端仲裁——对应方舟准则的‘禁止私斗’。”
“资源按需分配,严禁私藏——对应方舟准则的‘资源公有’。”
“违规严惩,绝不姑息——对应方舟准则的严厉惩罚精神。”
她一条条对比下来,虽然具体表述和适用范围有所不同,但其内核——强调秩序、等级、服从、效率、以及对违规的零容忍——果然与她那套为末日方舟设计的铁血准则,如出一辙!
“所以呀,” 默摊了摊手,做出一副“看,很简单吧”的表情,“幕天阁的规矩,说白了,就是一套更加完善、更加系统化、适用范围更广的‘秩序大纲’。”
“你们连‘诺亚方舟’那种极端环境下的准则都能理解(哪怕是被迫理解),适应这套‘大纲’,应该也不难吧?” 她眨了眨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众阁主:“……” 难不难?这是难不难的问题吗?!这是从根本上颠覆了他们万年来的行为模式和价值观!
默看着他们便秘般的表情,仿佛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哦,对了!考虑到大家毕竟是‘新手上路’,对这套规矩可能还不太熟悉……”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仁慈”的笑容。
“……所以呢,我和世王哥哥、清漓商量了一下,决定给大家一个‘新手福利期’!”
“新手福利期?” 众阁主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没错!” 默用力点头,笑容甜美,“在这个‘福利期’内呢,只要大家严格按照这套‘大纲’的精神来行事,牢牢记住‘绝对服从’、‘各司其职’、‘遵守规矩’这几个核心要点,一般情况下,我们也不会太过苛求细节。”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放宽了条件,实则却是画下了一条更清晰、也更不容逾越的红线——核心精神必须遵守!这意味着,他们必须从思想到行动,彻底扭转过去的模式,融入这套新的、冰冷的秩序之中!
“这已经是很宽容的待遇啦!” 默一副“你们赚大了”的表情,“要知道,在禁忌之地,新晋法相可没这么好的待遇,都是直接按规矩办事,错了就罚,绝无二话的!”
她这番“恩威并施”的组合拳,打得众阁主晕头转向。先是宣读严苛规矩施加压力,然后指出与“方舟准则”的一致性降低认知门槛,最后抛出“新手福利”给予一丝虚假的喘息空间……这套路,简直深得管理学的精髓(黑心老板版)!
众阁主心中五味杂陈,既感到屈辱和压抑,又不得不承认,在绝对的力量和既成事实面前,他们似乎……别无选择。默给出的这条“按大纲行事”的路,虽然狭窄而冰冷,但至少……还能让他们暂时保留表面的身份和一定的活动空间。
这或许,就是默口中的“新手福利”吧——一种带着镣铐的、有限的“自由”。
看着下方众仙那复杂难言、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的表情,默王妃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新秩序的框架,已经成功打下。接下来,就是看着这些“新同事”们,如何在这套“大纲”下,“愉快”地工作了。
她重新靠回水清漓怀中,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工作,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而高台之上,世王那深渊般的气息,似乎也平和了些许。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中,依旧是一片亘古不变的静水。
灵犀阁(幕天阁)的新纪元,就在这“新手福利”的宣告中,正式拉开了帷幕。只是不知道,这“福利期”,又能持续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