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纪恒的脚步蓦地顿住，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眉头微蹙：“怎么没见贺云？”
众人闻声都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微妙的探寻，仿佛在无声地反问：你当真请了他？
尹纪恒被看得失笑，抬手揉了揉眉心：“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确实请了他。”他转向一旁的宋书恒，“书恒，你去看看贺云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贺云提着个藤编篮子快步走进来，篮子里红彤彤的苹果压得藤条微微下坠。
他额角带着薄汗，脸上泛起憨厚的红晕，说话都有些结巴：“对…对不起，我迟…迟到了！”说着，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着看向众人。
尹纪恒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那篮苹果上，挑眉道：“你拎这么多苹果来做什么？”
贺云的个子和尹纪恒不相上下，若说样貌，两人各有风采——尹纪恒眼瞳清亮，眉宇间透着几分聪慧锐利，而贺云看着却有些木讷，眼神纯澈，倒有种大智若愚的实在感。
“这…这苹果是送给你的，”贺云把篮子往前递了递，语气真诚，“祝大家平安顺遂，也盼着咱们往后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他笑得眉眼弯弯，眼里的真诚满得快要溢出来。
尹纪恒接过篮子，指尖触到微凉的藤条，只觉这篮子编得精巧，纹路细密，看着倒比寻常果篮雅致些。
他点头道：“嗯，这寓意不错。大家都拿一个，把贺云的心意揣进心里。”说着，他朝洛敏扬了扬下巴，“小敏，来给大家分。”
洛敏立刻脆生生应了声，快步上前接过篮子，踮着脚尖给围坐的哥哥姐姐们每人递了一个。
红苹果在她白皙的手心里衬得愈发鲜亮，递到贺云面前时，她仰着脸笑：“贺云哥，你也吃一个呀。”
贺云还站在原地，手不知往哪儿放，眼神有些无措地扫着四周。
洛夏见状，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扬声喊：“贺云哥，来坐这儿！”
贺云这才像是找到了落脚点，有些拘谨地走过去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看着大家都拿起他带来的苹果咬下，脸上才慢慢绽开安心的笑。
“贺云哥，你这苹果在哪儿买的？又甜又脆，汁水还多！”洛军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道，眼里满是赞叹。
“是…是我爸出车带回来的。”贺云低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哦？你爸又去拉煤了？”洛阳放下苹果，擦了擦手问道。
提到父亲，贺云的眼神黯淡了些，声音也低沉下来：“嗯，我爸现在每天要跑两趟车，早出晚归的，特别辛苦。”
众人听了都沉默了片刻——在火力发电厂，煤炭用量极大，运煤司机的活儿自然繁重。
不过在那个年代，能当司机已是份体面工作，不仅挣钱比普通工人多些，跑长途时还能顺带买些各地的土特产，也算苦中带甜。
正说着，厨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温婉容和尹羽霖端着菜走了出来，蒸汽氤氲中，菜香顺着风飘了满院。
“孩子们，吃饭啦！”温婉容笑着招呼，把菜碗放在桌上，“快准备准备，菜都要齐了。”话音刚落，几个长辈也陆续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不大的石桌上很快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尹羽霖目光在孩子们脸上转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笑着拍手道：“哇，咱们这前三名居然都到齐了，真是让咱们这小院蓬荜生辉啊！”
尹羽霖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连空气里都飘着几分雀跃。
尹书恒笑着打趣：“可不是嘛，状元、榜眼、探花，咱们这三鼎甲都齐了，说出去都羡慕死人呢，哈哈哈。”
贺云也跟着大家傻笑，手指在衣角上轻轻蹭着：“我…我真的很开心。”
他目光轻轻扫过尹纪恒，又落向洛丽，最后像是被磁石吸引般，定格在洛夏身上。心底隐隐有个念头在浮动，他总觉得，这次能取得好成绩，一定和洛夏脱不了干系。“都是沾了你们的光，才能有这么好的结果，实在是倍感荣幸。”
洛夏见他这般客气，倒觉得他这份通透和外表的憨厚有些反差，忍不住笑道：“贺云哥就是谦虚啦，纪恒哥、大姐，还有你，本来就都是最优秀的。”
尹纪恒正咬着苹果，闻言抬眼，眼底漾着笑意：“应该说，我们都很优秀。”
他转头看向洛夏，语气里带着真诚，“也谢谢你，复习那段时间，一直为我们忙前忙后。”
尹书恒听着哥哥这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自从哥哥拿了第一名，他总觉得对方身上多了点傲气，如今能主动说出感谢洛夏的话，可见是真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明白了洛夏为大家付出的辛苦。
他心里还有个没说出口的猜测：贺云怕是为了洛丽，才放弃了京西大学，特意选了中北大学吧？单是这份心意，就让他对贺云多了几分高看——这确实是个踏实又真诚的人。
洛阳在一旁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接话：“不管怎么说，今天可得好好庆祝，毕竟状元、榜眼、探花都在这儿聚齐了，这可是多大的缘分！”
尹羽霖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欣慰：“是啊，这可真是个奇迹，市里的前三名居然都出自一个班，真是史无前例，咱们小院今儿可是沾了孩子们的光了。”
温婉容端着最后一盘炒青菜出来，闻言笑着把菜摆上桌：“可不是该庆祝？快动筷子吃菜，别光说话，多喝点鸡汤，给你们几个补补脑子。”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又催促道，“快都坐下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纷纷拿起筷子，圆桌上红烧肉泛着油亮的酱色，松鼠鱼裹着金黄的糖霜，东坡肉颤巍巍地卧在白瓷碗里，麻婆豆腐飘着红油，炒青菜翠绿鲜嫩……，还有一碗鸡汤冒着袅袅热气，各种香味混在一起，勾得人食欲大开。
尹羽霖给几个孩子每人盛了一碗鸡汤，笑着说：“快尝尝，这可是我让王婶用老母鸡炖了一下午的，多喝几口，补补身子。”
贺云端着鸡汤碗，小口小口地抿着，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暖得心里也跟着热烘烘的。
他偷偷瞥了眼身旁的洛夏，对方正低头喝汤，脸颊被热气熏得粉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察觉到他的目光，洛夏抬起头，朝他笑了笑，夹起一块东坡肉放进他碗里：“贺云哥，尝尝这个，阿姨做的东坡肉可软糯了。”
贺云连忙点头，夹起那块东坡肉塞进嘴里，咸香中带着一丝甜意，滋味在舌尖散开，心里也跟着甜丝丝的。
“过完年，你们就要去京都上学了吧？到时候，我送大姐进京。”洛夏一边吃着菜，一边随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