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夏挽住父亲胳膊轻轻晃了晃，指尖还带着方才摸过樟木床的温润触感。
她仰头笑着安慰：“爸，这一块钱租金花得值当！那樟木床多沉，咱们俩扛着走半条街，指不定累得晚饭都吃不下，现在省了力气！”
洛川被女儿这副贴心的模样，逗得哑然失笑，厚重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你呀，就会找补。爸逗你呢，这钱是必须花的。”
他说着，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方才叹着气说“钱没了”的模样，是故意逗女儿开解的小玩笑。
“对了爸，”洛夏忽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了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洛川，“咱们现在去中北大学吧？看看大姐洛丽怎么样。”
洛川点点头：“好，去看看丽丽，昨晚她都没有回空间。”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抬手看了看天，“这会儿正好是午饭时间，咱们去她学校食堂看看。”
父女俩沿着西大街往公交站走。三月的风裹着暖融融的春意，吹得人浑身舒坦，阳光把青石板路晒得发烫，踩上去像是贴着层温玉。
路边的梧桐树抽出新绿，巴掌大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曳，碎金似的阳光透过叶缝洒下来，在地上织出跳动的光斑，偶尔有花瓣被风吹落，打着旋儿落在洛夏的发梢。
等坐上往中北大学去的公交，洛夏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矮墙围着的院子、挂着幌子的小铺、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的路人，心里忍不住感慨。
上一世她来京都，坐的是呼啸而过的地铁，眼前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高架桥上的汽车排成长龙，哪有这般慢悠悠的烟火气。这一世的京都虽朴素，却让她觉得踏实。
正出神时，公交“吱呀”一声停在了中北大学校园门口。
父女俩下了车，顺着林荫道往宿舍区走，路边的玉兰花正开得热闹，雪白的花瓣衬着青灰的教学楼，透着股书香气。
刚走到洛丽宿舍楼下，就见洛丽和三个姑娘说说笑笑地拿着饭盒出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用橡皮筋简单扎在脑后，脸上带着学生气的青涩。
看见洛川和洛夏，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加快脚步迎上来，又回头对室友挥挥手：“你们先去食堂吧，我爸和我妹来了！”
“叔叔妹妹好！”三个姑娘嘻嘻哈哈地摆着手，还不忘回头朝洛丽挤眉弄眼，逗得洛丽耳根微微发红。
“丽丽，昨晚怎么没回空间？”洛川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担忧，“是不是学习太忙忘了？”
“爸，不是的。”洛丽挽住父亲的胳膊，小声解释，“昨晚室友们拉着我聊天，说班里的趣事，后来又赶了篇作业，一看时间太晚，怕进去动静大吵着你们，就没回。”
洛夏连忙帮腔：“爸，我觉得大姐做得对！她现在住宿舍，要是老突然‘不见’，同学们肯定会怀疑的，万一问起来，咱们这空间的秘密可不好圆。”
洛川摸了摸下巴，琢磨着确实是这个理，便不再追问，只反复叮嘱：“那你在学校可得把饭吃饱，别总想着省钱，食堂的肉菜得多买，可不能饿着。”
“爸！”洛丽娇嗔着摇了摇他的胳膊，脸颊鼓起来像只小松鼠，“我都上大学了，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照顾自己！你们老不放心，今天我请客，带你们去我们食堂吃好吃的，让你们看看我吃得好不好！”
洛川被女儿逗笑，转头看了眼洛夏，见她也点头，便应道：“好，那我们就去尝尝你们大学食堂的伙食，看看是不是比家里的香。”
“走咯！去食堂吃好吃的！”洛夏一把拉住洛丽的手，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大姐，我要吃你说过的糖醋排骨，还有番茄炒蛋！”
“没问题！”洛丽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一手挽着父亲，一手牵着妹妹，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往食堂走去。
阳光透过林荫道，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连风里都带着几分欢喜的暖意。
中北大学的食堂建在教学楼和宿舍区中间，红砖墙配着玻璃窗，远远就听见里面的喧闹声。刚走到门口，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蒸汽混着肉香、酱香飘出来，勾得洛夏肚子“咕咕”叫。
洛丽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往里走，食堂里排着几列长队，窗口上方挂着木牌，写着“糖醋排骨”“红烧茄子”“白菜豆腐汤”，学生们端着搪瓷饭盒，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天吃什么。
“爸，夏夏，你们找个位置坐，我去打饭！”洛丽把饭盒塞给洛夏，撸了撸袖子就往队伍里钻。
“大姐，问也去…”洛夏跟了上去。
洛川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看着周围这些大学生的年龄跨度有点大，忍不住心里感慨：这恢复高考，真是改写了好多孩子的命运。
不一会，洛丽和洛夏端着三个餐盘快步走回来，餐盘里满满当当——一荤两素一汤，糖醋排骨裹着琥珀色的酱汁，番茄炒蛋红黄相间，还有一盘炒青菜和一碗紫菜蛋花汤。
“快吃！”洛丽把排骨最多的餐盘推给洛川，又给洛夏夹了块排骨，“这是我们食堂的招牌，每天都抢着买呢！”
“大姐，各人各人的。”洛夏把排骨夹回了洛丽的餐盘。
洛川咬了口排骨，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肉质软烂脱骨，他点点头：“好吃！味道也不错。”
“味道确实不错。” 洛夏说着，忽然瞥见邻桌两个女生在看他们，还小声嘀咕着什么。
洛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颊微微一红，小声说：“那是我同班同学，一定是有点好奇。”
洛夏听见了，笑着朝那两个女生点头打招呼，吓得她们连忙低下头吃饭，逗得洛夏和洛丽直笑。
吃到一半，洛丽忽然“呀”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连忙放下筷子，从蓝布褂子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粮票，还有几块用手绢包着的零钱，不由分说塞进洛川手里：
“爸，这是学校这个月发的生活补贴，我平时在食堂吃饭花不了这么多，你们拿着补贴家用。”
洛川的手一沉，连忙把粮票和钱往回推，眉头轻轻皱着：
“你这孩子，自己留着！在学校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买点肉菜吃，别总省着。花不完就自己存起来，女孩子家身边得有点零花钱才踏实。”
洛夏也放下筷子，笑着帮腔：“大姐，往后钱和粮食我们家都够吃，哪能要你的补贴。你在学校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帮爸妈最大的忙啦。”
洛丽还想再说什么，被洛川的眼神制止。
这时，贺云从食堂门口进来。他一眼就瞥见了靠窗的父女三人，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洛川叔，夏夏，你们怎么来了？”
“贺云？你怎么才来吃饭？”洛川和洛夏异口同声地问道。
贺云挠了挠头，笑着解释：“班里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这刚忙完就跑过来了。”
洛丽连忙指了指不远处的打饭窗口：“那你快去打饭，一会没有菜了。”
“哎，好！”贺云应了一声，又朝洛川和洛夏点点头，“叔，夏夏，我打完饭就过来找你们聊！”
说着，便端着饭盒快步往队伍末尾跑去，脚步都带着几分匆忙——生怕晚了真没爱吃的菜了。
洛川看看贺云又看看洛丽，笑着说：“你们都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