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和何静想跟着去看看,马东升抱歉的说:“两位同志不要过去,我们家的这几只狗啊,脾气怪得很。别看它们平常不声不响的,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它们是绝不允许外人靠近的。以前不知道,那回我刚一靠近,它们就冲着我呲牙咧嘴的叫唤!从那以后,我们再没有人敢去打扰他们上课了!再说,它们也是为了孩子们,上课不被打扰,对吧?”
李卫东觉得实在有趣,开玩笑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就是这几条狗,该不会也在听老师讲课吧?那这也太魔幻了!”
王安平喝止道:“乱说什么呢?人家狗就是不喜欢有人去打扰小主人学习!哪有你说的那么玄?”转头又对马东升道歉说:“同志,不好意思啊!这年轻人说话就是这么口无遮拦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千万别跟他计较啊!”
马东升笑呵呵说:“不计较,不计较!我们家的狗啊,确实是比别人家的狗都聪明护主!”
何静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羡慕的说:“好羡慕那几个孩子啊!这么好的狗狗,我也好想养一只啊!”说完,她犹不死心的问道:“大爷,像我们这些外人,可以摸到它们吗?”
马东升摇摇头,说:“怕是不行,那几个小家伙脾气臭的很,我们有的时候都摸不到!”
李卫东问:“怎么摸不到?是它们要跑?还是要咬人?”
马东升肯定的说:“它们从来都不咬人!但就是脾气倔的很,你要去摸它,它也不会跑,就是不爱搭理人!你想,你摸它,不就是图个高兴吗?看它爱搭不理的样子,不就成了自讨没趣了吗?多扫兴啊,对不对?”
这话一说,两个年轻人也就歇了心思,兴致缺缺的不再说话了。
王安平站起身,跟马东升告辞说:“同志,谢谢你们的配合,我们就不打扰了!”
李卫东和何静也站起身,跟着一起往外走,马东升送他们出门,抬手指着不同方向说:“那边是四队,那边是三队,你们要是想去走访,不如吃了午饭再去,这会儿就先在我们这队上随便走走吧。因为他们两边的路,都不好开车,只能走着过去。”
王安平说:“多谢指点,我们现在还是先去苏建国同志家,再见啊!”
路上,王安平与李卫东和何静交换了一下意见,都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走访调查下去了。事情到现在,已经完全清晰明了,他们这就可以直接呈报上去,准备结案了。
苏建国家,林国喜和鲁明华都在,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看三人回来,苏建国什么也没问,笑着邀请他们先吃饭。说:“这么大的天气,几位同志辛苦了!我们把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先吃饭,吃好饭休息休息,再去忙吧!”
王安平三人也不推辞,从善如流的坐下,何静站起身准备去帮忙,被端菜上桌的冯巧阻止了,说:“小同志辛苦了,坐一会儿,我们这里不用帮忙,马上就好了!”
饭菜上齐,大家都坐上桌,法院三人组发现,还有一位小姑娘。苏建国见他们看玉芳,就介绍说:“这是我的二女儿苏玉芳,今年上初中一年级;我还有一个大女儿,在市一中上高一;小女儿也上学了!”
何静有些奇怪,想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奇怪的点在哪里,她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二女儿读初中都是走读的,那你小女儿怎么没回来吃午饭呢?”
苏建国笑着说:“我小女儿很小的,还在读幼儿园呢!平常就在同学家吃午饭,晚上才回来!”
法院三人组面面相觑,最后恍然大悟,在农村里哪有什么幼儿园啊?不就是刚刚那户人家吗? 可那家人不是说都是自己家孩子吗?哦,不是,说是亲戚家的孩子!那…他们两家是亲戚?要这么一来,那老夫妻俩的话有没有问题呢?应该没问题吧?那老队长说他是共产党员,怎么会欺骗组织呢?三人脑子里一时百转千回。
王安平决定先试探一下,他不动声色的问道:“我们刚刚去了你们老队长家,他们家有四个孩子在读书,其中那个小女娃就是你的小女儿吗?”
苏建国面上毫无异色,点头笑着说道:“是啊,那就是我的小女儿,叫玉凤!”
何静问:“你们两家是亲戚?”
苏建国说:“对!我们两家是亲戚!只是这事儿是去年才知道的!”
他这个话里,明显是有故事啊!法院三人组,瞬间就被这个话题给吸引住了。李卫东说:“亲戚就是亲戚,怎么会一直不知道呢?”
苏建国说:“你们看见了孩子们,肯定也看见了,那位年轻的女老师吧?你们看她跟我的爱人冯巧,像不像?”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冯巧,开始没留意,这会儿仔细一看,似乎,好像,还真有几分像呢!这就让他们更加疑惑了,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于是,冯巧便跟他们说起了,跟冯纤相认的过程,以及兄妹失散多年的原委。三人静静的听她说完后,不免跟着一阵唏嘘。没想到啊,这两家人之间,竟有着这么奇妙的缘分!
从这一刻起,法院三人组心中再无疑问,不仅如此,苏建国一家人的形象,在他们心中都变得崇高起来,人品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三人吃好饭稍作休息,由苏建国和林国喜,陪着王安平和李卫东又聊了一会儿;何静则被冯巧和鲁明华,怂恿着去参观她们的蚕宝宝去了。
等到三点钟一过,气温没那么高了,三人按照原计划,没再继续走访调查,拿了印章就直接回法院去了。
赵德贵听说,苏建国一开始以为,是他们父子几个偷了他家的东西。后来,还是马东升跟他说了过后,他才知道是苏梦华卖给自己的。赵德贵有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疑心是自己在监狱里住了这么久,记性出了问题。他想:“我怎么记得,苏建国那小子,当年从苏梦华家回来的时候,还跑到我家里来,吵着闹着说要看他家的东西呢?难道是我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脑子变得不好使了,记性跟着出了毛病?”
不过,这些问题并没有困扰赵德贵多久,因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王安平后面的话里,王安平说:“赵德贵,苏建国同志表示,他只是想拿回自己家的那些东西,至于粮食,他都不要了。不光是这样,他也不会追究你替人销赃的法律责任!”
赵德贵心下一喜,正要开口说话,李卫东冷冷的说:“虽然苏建国同志,不追究你替人销赃的法律责任,但你销赃就是销赃,所以,你当初买那些东西花的钱,是不可能由他退给你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服,回去后可以找苏梦华去要,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跟苏建国同志没有关系。这一点,你一定要清楚!”
潜台词就是:“你要不要得到钱,我们都不会管!但要是找苏建国的麻烦,可就有人管了!”
最后,王安平说:“赵德贵,对这个结果,你有什么意见?没有的话,就签字吧!”
赵德贵当然没有意见,他原以为买了那些东西,白白的守了这么多年,不但没钱赚,还要背上销赃的罪名,折财不说,还可能加刑期。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好歹那么多的粮食是不用退回去的。
如此想着,赵德贵一边连连道谢,一边很爽快的就按了手指印。
一切进展顺利,处理起来就特别的快。前后十天时间不到,赵德贵就委托监狱出面, 请法院主持,村委会和生产队协助,把家里的属于苏建国的财产,对照着他家的家族族徽印记全部返回。剩下的粮食,家具,耕牛及猪和鸡鸭大部分都要卖掉。
书记林国喜在大队的广播里,通知整个大队的人家说,五队赵德贵家里的许多粮食和东西,要卖掉,手里有钱的人都可以来买。
至于交易地点和形式,几方人马商量后决定,这些剩下的,除了那么多的粮食,还有杂七杂八的许多东西,就不用搬运到集市上去了,摆在这里,周边民众应该就能消化完。也不必采用什么竞价拍卖了形式,因为除了耕牛,也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哪用得着喊价拍卖?
至于定价?就按照市场价格走,没有现成的价格做对比,那就大家协商,大家都觉得价格合适就成交。
人们得知这个消息,不管是手上有钱的,还是没钱的,都火速的赶了过来。
买卖东西,是寻常集市上大家司空见惯的场景,但谁也没见过,由政府出面摆摊设点的。跑一趟,就是不买什么,来看看热闹也行啊!当然,这看热闹的成份里,最多的还是陈春容和黄永珍两个女人,会不会跟法院的人闹起来?
赵德贵他们一家判刑的时候,几个队长都去旁听了,回来后跟大伙儿说的是,陈春容和黄永珍,跟赵大富和赵大民虽然离婚了,但在赵家是有永久居住权的。现在家里的东西都要卖了,那两个女人怎么可能没有意见呢?
陈春容跟黄永珍有意见吗?还真没有意见!
————
那晚鲁明华陪着冯巧,去跟陈春容和黄永珍商量,说苏建国第二天一大早,要去她们家清点那些家具,两人毫不犹豫的就满口答应了。
过了两天,冯巧和鲁明华又去了一趟赵家。冯巧先讲了这两天发生的事,然后抱歉的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有意要欺瞒你们的,确确实实是事先不知情!幸好单子交上去之前,马叔赶巧跟我们说起了这件事,我们才晓得,原来是我那个大姑姐,偷着卖给赵德贵的!
不过,他们俩那么做,同样都是违法的,一个是偷着卖娘家的财物;一个是帮着销赃!派出所严所长让我们清点好,列张单子上交给法院就行;至于他们最后是追加刑期,还是就只折点财,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反正我家的东西拿回去是没问题的!所以,这件事情不会牵扯到你们什么,你们尽管放心!”
陈春容说:“冯巧妹子,你们帮了我们那么多的忙,别说不用担什么责,就算担点责,我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鲁明华问:“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赵家宝不见了,赵大国也死了。虽然法院判你们可以一直住在赵家,但你们再住下去,赵德贵肯定会害怕你们把他家底给掏空。所以,我们估计,他可能会申请法院帮他把这些东西卖掉,用来向你们抵债, 要是那样的话,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陈春容知道鲁明华是想让她们一同离开,变得更加顺理成章;但这个问题对于黄永珍来说,就有些猝不及防了。
她忙问:“他总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卖掉吧?他真要是敢做得那么绝,我们就要去问问法院的人,他们当时可是说了,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陈春容想劝劝她别激动, 冯巧和鲁明华也没想到,黄永珍因为赵家父子的入狱,像被解开了什么封印,性子比之以往,倒是变得泼辣了许多。
冯巧安抚她说:“永珍,你不要着急,法院做事肯定是有章程的。既然你们还住在这里,他们就绝对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处理干净的,一些生活日用品,肯定是要给你们留下的。只是,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啊?是要一直住在这里,等他们几个坐完牢回来吗?”
陈春容顺势接话说:“不,我之前就想好了,我是要离开这里的!我打算到城里去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自由自在;还待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继续受他们欺负?我才不干呢!永珍,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啊?”
黄永珍还是有些迷茫,这几天,陈春容跟她说过,要不是想着帮她们娘几个,把麦子收完,她早就走了!也问过要不要跟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