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夫人听说平儿有了胎。
心里也欢喜!
是个男胎好呀,大房也有了后!
可是贾母提到,让凤姐儿,来管大房的家当。
刑夫人不想放权!
自个连个亲骨肉也没有。
老公又在牢里,依靠谁都不可信。
钱粮握在自己手里,心才踏实呀!
若是答应老太太。
钱粮田产大权,都给了凤姐儿。
我便一无所有了。
做婆婆的,还得仰仗儿媳过日子。
天下没这理儿!
若是不答应老太太呢。
而今自个孤身在这贾氏。
丈夫又在牢里。
自个是凤姐儿的婆婆,又偏是贾母的儿媳。
老太太这个老婆婆。
始终是压在我头上的石头。
婆婆高一级,也得压死人!
真的要恼了老太太。
老太太是我婆婆,还有贾政这个小叔子。
现在,贾政还是族长。
并新订了几十条族规。
这些族规,都是经过众人同意。
并都愿意遵守的。
这些族规里,老太太最高长辈。
话语权可大了!
唤我到这房里商量。
已经算是给我脸面。
我若实实地不同意。
只怕老太太发句话。
我便没了活路。
可放掉这掌管权,我便一无所有了。
我还是舍不得。
过日子,手里总该有点银子,心才踏实!
不然,现在我手里的东西留着。
以后,再由凤丫头拿去。
刑夫人看着贾母。
虽心有不愿,但面上慷慨。
刑夫人笑着说道:“都听老太太的,等收了秋粮,钱粮由凤丫头领去。”
贾母听得刑夫人的话。
知道刑夫人不痛快。
心里叹道,这蠢女人呀。
到她手里的东西,是拿不出来的!
又想着这大儿媳妇,也挺可怜见的。
不过是想些银子绑身。
只是太自私了些,不知道轻重。
苛待儿媳,儿媳若真冷了心。
以后老了,银子又爬不到嘴里。
还得儿媳来伺候!
现在苛待,以后那份侍候,还真好坏难说。
怕有得受的了!
贾母叹了口气。
怎么着,也是我的儿媳妇。
还得我,给她规划规划未来呀。
得想个法子,既让她心安,又能暖凤丫头的心。
只有这样,这大儿媳,方能老有所依呀!
贾母向刑夫人说道:“这么着,等秋收,你和你家老爷的银子,由你收着,琏儿他们的钱粮,由凤丫头掌管着,凤丫头养你和你家老爷,你不用拿银子出来。可好?”
刑夫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好歹还能沾着点银子。
老爷的那份,也给我了!
不用我出钱,凤丫头养我。
刑夫人虚空的心。
终于又踏实下来!
略略感受到,老太太还是疼我的。
刚想要说几句好听的。
讨老太太的喜欢。
贾母知道,刑夫人讨了便宜,略略满意。
刑夫人每每讨好,也词不达意。
贾母知她不会说话。
也懒得听了!
贾母向刑夫人说道:“我乏了,你去吧!”
刑夫人知道,老太太撵人了。
向贾母笑笑,行了个礼。
便告辞出去了。
贾母见刑夫人出了大门。
这才唤来雪雁。
让雪雁去叫凤姐。
凤姐儿来到贾母身边。
向老太太请了安,方坐到贾母身边。
贾母把向刑夫说的话。
向凤姐儿说了一遍。
凤姐儿着实感激。
起身向贾母行礼。
笑着说道:“可见老太太疼我!”
心里寻思,还得熬呀!
熬到秋收,方能吃得饱饭。
想起平儿,凤姐又犯了难。
离秋收还有两个多月。
饥一顿,饱一顿。
我和巧姐儿饿不坏,至多再掉一层肉。
这平儿怀了孕,吃不饱,再多干活。
胎儿未必保得住。
这可怎么办?
东西进了大太太手里,绝难拿出来。
老太太出面,估计也难!
凤姐儿是个要脸面的人。
心里一片难事。
脸上依旧满面春风。
贾母向凤姐笑道:“你别站着,你那些礼节,等以后吃饱了,再来给我行个足数,你去公账上,支些钱粮,先用着,等秋收了再补上,别亏了平儿,怀着胎呢!”
凤姐儿听了大喜。
伸手抱住贾母的膝。
笑着说道:“老祖宗,您就是我的活菩萨,我就知道,老祖宗疼我。”
说着,那笑脸上的眼泪,便淌了下来!
凤姐儿这段时间活的,是真个难。
贾母知她难!
给凤姐儿擦泪说道:“别哭,难的时候会过去的,会好的。”
凤姐儿笑着拭泪。
向贾母说道:“只要有老祖宗在,肯定越过越好,老祖宗,您可真是我的大福星,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凤姐儿辞了贾母。
带着平儿去领粮。
领回钱粮,巧姐不在。
只有凤姐平儿两人时。
平儿主动给凤姐儿说了。
那次正要去熬避子汤,周端家的来找。
结果忙岔了,后来便忘了。
小日子不来,一直以为是抄家受了惊吓,又兼后来吃不饱的原故。
谁知道,竟是怀上了!
平儿说着,便给凤姐跪下。
向凤姐说道:“奶奶说留,我便留他,奶奶说不留,我便想法弄掉他,绝不给奶奶留话柄儿,让众人说奶奶的不是!”
平儿知道凤姐手段。
不说清楚,这孩子保不住。
说清楚,这孩子也未必保得住。
保得保不得,听天由命吧!
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凤姐细细回忆当天情景。
确实对得上。
心结解开,分外愉悦。
连忙扶起平儿。
向平儿说道:“别说傻话,你怀了,是老天帮我们,怎么能不留呢?你我以后,可都指望着这孩子呢!”
平儿听了,有点懵逼。
奶奶真愿留这孩子?
凤姐儿看平儿一脸迷糊,似信非信。
笑着对平儿说道:“你我姐妹一场,你还不信我,你的儿子,便是我的儿子,放心,我养他,绝不会害他。”
平儿听了寻思,人心周地转,天变一时间。
我哪里能摸透奶奶的心。
奶奶既这样说了。
我得开心才好!
至于放心,得等平安生下,才能真的放心。
寻思到此,平儿立即也尽显欢喜之态。
连忙要给凤姐磕头。
凤姐止住平儿。
向平儿笑道:“以后别跪了,别把我们的儿子跪掉了,好好坐着!”
平儿连忙坐好。
还真怕把孩子折腾掉了!
平儿在心里祈祷,希望凤姐说的都是真话。
祈祷儿子,能够平安降生。
不说平儿这里忐忑。
说说贾母这边。
安排好凤姐一家的事。
贾母吩咐贾政?
向贾政说道:“这边安定下来,你去京里走动,看看能不能救出他几个。”
贾政答应着,退了出去。
过了几日,贾政进城打听。
贾政本是个老实的读书人。
再说墙倒众人推。
贾政想着,托一托故时旧交。
救一救兄长侄子。
结果,到处吃闭门羹。
旧交看他,竟像看一泡臭狗屎,人人避而不见,生怕脏了自己。
贾政本是国公府的二爷,只有人求他,少有他求人的!
哪里知道,这官场里,也有道道。
圣上既砸了贾家,平常依仗贾家而得势的人。
略有些忠厚报答之意的。
忠顺王府便开始打压。
罢的罢,调的调,逮的逮,没几个还得势的。
剩下的,便都归顺了忠顺王,都忙着落井下石。
哪里还有人敢见贾政。
贾政身心俱疲,行在街上,茫然无措。
有文人见了贾政此景。
念他可叹,填了小词一首。
《行香子·贾政求告无门》
霜刃风刀,世味炎凉。
踉跄步、踽踽街长。
朱门闭锁,冷眼如墙。
叹一身疲,满心苦,透骨凉。
旧时冠盖,今朝陌路。
蟒袍脱、麻布衣裳。
求援无计,跌撞惶惶。
看天将暮,人尽避,残阳苍。
且说贾政茫然无助,行路踉跄。
无意中撞着一人。
定睛看去,竟是平常跟着北静王的小厮。
小厮认出来是贾政,吓得连忙道歉。
贾政苦笑着说道:“我撞的你,你道什么歉?”
小厮连忙施礼。
向贾政说道:“您是老爷,我是小仆,您纵是无故打了小人,小人也得道歉呀!”
贾政摇头,而今哪里还是老爷,不过庶民罢了!
想着既是北静王的小厮。
莫如去求见北静王,或许能打听一二。
贾政便求小厮,带他去见北静王。
小厮知道,北静王和宝玉交好。
便带了贾政,去北静王府。
北静王水溶,秉性厚道,念及旧情。
给贾政透了底。
北静王对贾政说道:“政老别捞人了,本王给你透个实底,而今西起战事,国库空虚,圣上得找理由要银子,先是甄家,连着是你家,略有点缝隙,便有借口抄了。”
贾政忽然想起,许多历史上的旧事。
皇家穷得只有权了,先抢亲戚。
北静王叹道:“也是政老家里,兄侄不自洁,既有实罪,自然排在前面!”
贾政是老实,不是蠢。
听得水溶透的底,知道人是捞不回来了。
谢过北静王回到家里。
经历了求告无门,世态苍凉。
再到北静王实情相告。
感觉富贵荣华,不过是过眼云烟。
爬得再高,也不过是君子棋子。
贾政算悟开了!
忽然觉得,功名利禄太无常,也没啥意思。
等了半个月,圣旨下了。
贾赦贾珍贾琏,都判了流放之刑。
贾琏流刑,五年可回京。
贾赫、贾珍,流刑十年可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