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
江听芙坐在江老爷子身边，一老一小二人听着裴青序的话，脑子里一阵又一阵的冲击。
桩桩件件的事情太多。
老爷子一时不知道从哪气起。
相比于他往常的性子，此刻却格外镇定，只是握住拐杖的手愈发生紧。
“把项目叫停。”
短短几字，果决却又无力。
在场几人都看着老爷子，他们是外人，不好替江家的人做决定。
但他们都是商人，如果站在江闻松的位置，宁愿死也不想让研发叫停的。
维拓普集团之所以急到把手伸过来，只怕是研发项目已经进行到尾声了，如果就这样功亏一篑。
那江氏的一切才是真的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不行！”
众人齐刷刷抬头。
江听芙双眼通红，直视着江老爷子：“不能叫停。”
老爷子只当她涉世未深，还不了解现状。
语重心长道：“芙芙，这是现在能做的最好的决定了，你看看你爸爸那样，幸亏留了一条命……”
江听芙哽咽着，执拗道：“所以更不能叫停了，这是爸爸和哥哥的心血。”
“心血？”老爷子气得狠，拐杖狠狠拄在地上，“他们俩就是疯子，根本没把家人放在眼里，自从破产以来，你跟你妈跟着受了多少苦！”
“那我也从来没有怪过哥哥！”
“你……”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那你也是疯子，你们这三个姓江的都是疯子。”
江听芙擦了把泪，说一句还一句嘴：“那爷爷也姓江，爷爷也是疯子。”
江老爷子一噎：“那你还是傻子，你爸你哥让你过苦日子你也心甘情愿。”
江听芙：“那您在乡下养老养得好好的要回来管我们，您也心甘情愿。”
江老爷子：“我……”
江听芙：“哼……”
爷孙俩各自把屁股挪开，中间空出两个人的距离。
好好的。
突然就吵起来了。
偏偏这俩都惹不得说不得。
左珩搓了把脸，打算把这棘手的摊子扔给裴青序。
裴青序现在也是两头为难。
论私心，他想支持老爷子的想法，不想让江听芙涉险。
但现在江听芙的意愿显然和他相反。
而且他答应过江闻松，要助他研发成功，他手底下的人也在伦敦和瑟伦交接了。
江氏的研发工程和维拓普集团是同步进行的，但研发项目中的某项技术一直掌握在江氏手中。
维拓普集团一直按捺到江氏履行合约，交出技术核心后才对江氏下的手。
江氏破产后，被迫和维拓普终止了合作。
但秘密进行的研发项目从未停止。
没了维拓普集团，江氏照样能把研发进行下去，事先被江闻松转移到海外的资金全用来支撑项目的进行。
如果现在终止。
那就是真的功亏一篑了。
裴青序心里也在斟酌，江闻松豁到这种地步，无非是为了名利志向。
但这些，远没有江听芙的安危更重要。
“芙芙，”沉静中，裴青序开了口，“听爷爷的吧，你资历尚浅，担不住这种局面的。”
没有江闻松和江玉山，研发团队就会失了主心骨。
这个时候如果想进行下去，必须要有江家人坐上那个位置。
裴青序不想让她冒险。
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江听芙十分不可置信：“裴青序，你也不站在我这边吗？”
“芙芙，我……”
他刚上前，手就被江听芙甩开。
她激动道：“你明明知道这件事，你明明在帮我哥哥和爸爸，为什么现在要停止研发？就是因为你觉得我不行？”
江听芙知道自己能力不足。
但她受不了这种被人质疑的感觉，还是身边亲近的人。
裴青序蹲在她身前，耐着心跟她解释：“这不是能力的问题，如今研发所还没被维拓普发现，一旦暴露，整个研发所的安危都难保，我不想让芙芙去冒这个险。”
维拓普只对江玉山和江闻松下手。
是因为确定二人才是知情人和负责人，没必要动不知情的人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裴青序不敢赌。
他不在乎江闻松究竟想要什么。
但他要江听芙的安全，至于江家给不了她的名利财富，他都能给。
江听芙才二十来岁出头。
父亲突遭横祸，心里也是担惊受怕的。
可她还是坚持着，落泪摇头：“裴青序，不能停止研发，我最了解我哥哥了，我作为他的妹妹，我不能把他的努力付诸东流，我不能这么自私……”
裴青序低头看着她抓住他衣角的手，眼底没有情绪。
“自私的是你哥。”
江听芙话音一顿，讪讪松开他：“我哥哥不是……”
裴青序语气发冷，一把将她手扣回：“如果你哥哥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那他就不会去做这件事。”
“阿序……”左珩忍不住出声，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劝人就劝人，怎么还劝出脾气了。
还明晃晃挑拨人家兄妹关系。
江听芙生气地从他手里挣扎：“你根本不懂我哥哥！我就是要项目继续进行下去，我姓江，江氏的事我说了算！”
江老爷子坐不住了：“老子也姓江！”
江听芙现在看谁都气，脸子一甩：“爷爷不是断绝关系了吗？您的话不算。”
“……你、你倔什么呢？你要气死爷爷？”
“您言重了。”
“……”
江老爷子气得厉害，可偏偏又不舍得像骂儿子孙子那样骂她。
气得把拐杖一扔，转身回房里去了。
客厅外焦灼的气氛还未散。
裴青序抬头看她，头一次对她说狠话：“如果芙芙执意如此，那我会立马撤掉所有人手，不会再帮江氏。”
江听芙抬手抹掉眼泪，平静下语气：“那你撤吧，我已经决定好了。”
“……”
身前的男人纹丝不动，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江听芙只当他是在生气。
只有左珩知道，兄弟其实是没招了。
要不……给兄弟递个台阶？
裴青序似乎还没放弃劝说：“研发所那些人未必会服你，如果你压不住人，消息泄露或者人心动摇员工罢工，你该怎么办？”
江听芙也冷着个脸：“我尽力而为。”
左珩挠挠头，想插话：“那什么……”
裴青序：“我把高旭派给你用。”
左珩：“……”
得。
低估兄弟了。
根本不需要台阶，自己就跳下来了，脸皮厚得能当缓冲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