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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餐馆依旧开门迎客,锅铲依旧碰撞,但某种无形的、冰冷的东西横亘在我和陈默之间。

他依旧准时出现,依旧精准地处理数据,检查设备,甚至对苏琪关于新菜的火候咨询也给予了极其详尽、逻辑严密的回答。但他不再看我。不是刻意回避,而是一种……仿佛将我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的沉默。那种沉默,比任何质问或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他甚至在晚餐时,将一份打印好的、详尽的巴黎各区生活成本对比分析、常用法语餐饮词汇表,以及“银星”餐厅附近公共交通路线图,默不作声地放在了我的工作台上。我看着那叠打印纸,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连呼吸都带着刺痛。他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接受了我的“可能离开”,并且“体贴”地为我准备好了后勤保障?这算什么?以退为进?还是……他真的觉得,我应该去追逐那片星光,而他,不值得我留下?

愤怒和委屈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我想要的,不是这种该死的理性分析和“成全”!我想要他抓住我的手,哪怕只是说一句带着醋意和不甘的“别走”,或者像以前那样,别扭地用他的方式宣示主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事不关己的策划师,冷静地为我规划离开他的未来。

“陈默。”第三天打烊后,我终于无法忍受这令人发疯的沉默,在通往后台的走廊里拦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脸上,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预知的提问。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沉默了几秒,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深不见底:“关于巴黎的决策,需要你基于自身职业发展最大化和个人意愿进行独立判断。我的意见,可能存在主观偏好,不具备参考价值。”

又是这一套!数据分析!客观判断!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个人意愿?”我几乎是咬着牙重复这个词,“陈默,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比marco那一百句邀请更让我……”我更想说“伤心”,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快得让我抓不住。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出口的话依旧克制得令人发指:“犹豫,通常意味着机会成本与潜在损失之间的权衡尚未清晰。或许你可以尝试列出留下与离开的利弊清单,进行量化比较。”

“量化比较?”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陈默,我不是在解数学题!这是……这是……”这是我的心,我的感情,我们的未来啊!这些话在我胸腔里翻腾,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我怕一旦说出口,就显得自己太过卑微,太过依赖。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更深的、充满无力感的僵持。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里面似乎有痛苦,有挣扎,但最终都被那层坚硬的理性外壳覆盖。而我,看着他这副“为了我好”的冷静模样,只觉得心口那片被marco搅乱的区域,此刻被他用沉默和“理性”划开了一道更深的口子。

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侧身从我旁边走过,留下一个决绝而孤寂的背影。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我拼命仰起头,不让它们掉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薇姐……”苏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担忧地递给我一张纸巾,“……吵架了?”

我摇了摇头,接过纸巾攥在手里,声音沙哑:“没有。”连吵架都没有。只有冰冷的沉默和互相折磨。

“我都听到了。”苏琪叹了口气,难得地收起了平时嬉笑的样子,“那个marco师兄,给的诱惑确实太大了。但是薇姐,你真的想去吗?抛开什么米其林三星、世界舞台这些光鲜亮丽的东西,问问你自己的心,你舍得这里吗?舍得林叔林婶吗?舍得……我们吗?”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有默哥。你别看他现在一副‘你自己决定我无所谓’的死样子,他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你是没看见,昨天你对着那叠巴黎资料发呆的时候,他在后院盯着钢镚儿,眼神冷得都快把那猪冻成冰雕了!还莫名其妙地开始分析闹闹的羽毛在不同湿度下的静电系数,听得我头都大了!”

想象着陈默对着钢镚儿散发冷气、还一本正经分析鹅毛静电的样子,我忍不住破涕为笑,但笑容很快又垮了下来。是啊,他是在意,他是在痛苦,可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

“他就是个笨蛋!”苏琪恨铁不成钢地总结,“以为自己装大方、玩退出就是为你好?他根本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是啊,他不知道。或者,他知道了,却不敢给。他怕他的挽留会成为我的束缚,怕他的感情会拖累我的“前程”。

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默发来的消息。不是关于巴黎,而是一条冷冰冰的文本:【后院东北角监控摄像头线路接触不良,已标记。建议明日营业前检修,避免安全隐患。】

我看着这条消息,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和期待瞬间被浇灭。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着监控线路?

我烦躁地关掉手机屏幕,对苏琪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独自一人回到后院。月光如水,钢镚儿在围栏里睡得正香,闹闹也缩在笼舍角落。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走到陈默平时坐的那个石凳旁,鬼使神差地,我注意到石凳与墙壁的缝隙里,似乎卡着一张折叠的纸。不是他平时用的那种打印纸,而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有些毛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它抽了出来。展开。上面是陈默那熟悉而略显锋利的字迹,写得有些凌乱,甚至有几处被用力划掉的痕迹。

“如果理性是盔甲,那此刻它千疮百孔。”

“数据分析不出,看见他邀你离开时,心脏骤停的瞬间。”

“清单列了无数遍,留下的理由只有一个……是你。”

“但你的犹豫,像一把尺,丈量出我之于你梦想的……重量。”

“或许,放手?……”

信写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有署名,没有日期。

我捏着这张薄薄的纸,指尖冰凉,浑身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原来……原来他并非无动于衷!他的内心经历了如此激烈的挣扎和痛苦!他的理性盔甲之下,藏着的是这样汹涌的不安和自卑!他以为我的犹豫,是在权衡他和梦想之间的轻重?他得出的结论,竟然是……放手?

这个笨蛋!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泪水终于冲破了防线,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愤怒,而是心疼,铺天盖地的心疼。

我握着这张未寄出的、充满痛苦和挣扎的“信”,看着后院清冷的月光,心中那片混乱的迷雾,仿佛被这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了一道缝隙。声的惊雷劈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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