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全了！真的安全了！呜呜呜……】
一个与黄大仙平日那高傲、慵懒甚至带着点刻薄截然不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毫无预兆地在大家脑袋里炸开。
这声音听起来年轻得多，甚至有点……蠢萌？
【太不容易了！你们是不知道啊！】
黄大仙的声音继续嚎啕，
【这段时间太难了实在吓洗我了！！！呜呜呜……】
【那可是持续高温、超级山火、空气污染、生态崩溃连环套啊！
【你们的祖先头都磕烂了，你们知道我压力有多大吗？】
【我……我这点微末道行，护住你们几个，差点没把我自己给榨成黄鼠狼干儿！】
【你们知道嘛，知道嘛你们！】
【万一……万一你们几个在我‘任期’上出了大纰漏，我……我哪有脸下去见他们啊！呜呜呜呜……】
张月、许阳，还有旁边收拾碗筷的许振振全都愣在了原地。
张月最先反应过来，心里又是好笑又是酸软：
“好了好了，大仙，不哭了，你看，这不是……这不是大家都没事吗？咱们都平平安安的。”
“就是就是，”
“你看，房子没烧着，地里也缓过来了，咱们今天还能在这儿，都多亏了你！”
黄大仙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你们是不知道，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又怕你们害怕，强装镇定！】
张父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长辈特有的宽厚：
“操心费力了，咱们心里都记着您的好呢，难关过去了，该松快松快了。”
【呜呜……真……真的吗？】
黄大仙的哭腔稍微弱了一点。
【呜呜呜，我心里难受………】
过了一会儿，
大家脑海里的抽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一点小小的哽咽。
然后，那个大家熟悉的、带着点傲娇腔调的声音又回来了，只是还残留着一点哭过的沙哑：
【哼……算……算你们还有点良心。本大仙不过是尽了职责而已。】
它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的失态，强行转移了话题：
【那个……今天这饭菜，闻着是挺清爽……就是，好像缺点什么助兴的？】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懂了，老仙家是想喝两盅了？正好，那药酒这会儿味道正好，给您满上？”
【嗯……既然你们诚心诚意地邀请了，本大仙就勉为其难，陪你们喝点吧。】
黄大仙的声音又端了起来，但那隐隐透出的期待感，却怎么都藏不住。
酒很快拿了过来。
张父小心翼翼地斟满了清澈透明的酒液。
这一次，黄大仙没再像上次那样矜持地小口啜饮。
只听“滋溜”一声，碟子里的酒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去了一小半。
“哎呦，大仙，您慢点喝，这酒劲儿大……”
许阳忍不住提醒。
【要你管！本大仙心里高兴！】
黄大仙甩了甩尾巴，声音已经开始有点飘了，
【高兴！知道吗？劫后余生！值得浮一大白！滋溜——】
又是一大口。
很明显，这次黄大仙是带着“预谋”来的，它就是打算喝多。
然后透露一些“秘密”给他们。
几碟子酒下肚，效果立竿见影。
【呃……】
它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带着浓重的酒气，
【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比……比那些黑了心肝的王八犊子强多了！】
开始了！张月和许阳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正戏要来了。
张父张母他们也默默地坐近了些，竖起了耳朵。
【本大仙……嗝……今天高兴！再告诉你们个好事儿！】
黄大仙用爪子敲了敲空了的酒杯，示意再满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金……金子！记得不？上次……上次说摸到点边儿那个……】
“记得记得！”
张月连忙点头，心提了起来。
【就在……在老黑山背阴面，那个……那个叫乱石沟再往里头走三里地，一片老椴树林子底下！呃……对！就那儿！】
老黑山背阴面，乱石沟往里……这可真是够偏僻的。
几人默默记下。
“那……大仙，那金子，是散着的？还是……”
许阳试探着问。
【坟……坟里出来的！】
黄大仙语出惊人，醉醺醺地挥着爪子，
【是个老坟！年头可不短了！比你们爷爷的爷爷岁数都大！】
【上次没跟你们说太细，这次我可和盘托出了哈。】
坟里的金子？
几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这听起来，可有点不太吉利啊。
挖人祖坟，在这乡下地方，可是最缺德不过的事情了。
似乎感受到了几人瞬间的犹豫和不安，醉醺醺的黄大仙却突然激动起来：
【你们……你们别瞎想！那不是个好东西的坟！拿他的钱，是替天行道！是……是劫富济贫！对！劫富济贫！】
它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酒后的愤慨：
【那坟里头埋的，是个一百多年前的土财主！仗着家里有几十亩地，养着几个狗腿子，在这十里八乡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放印子钱逼得人家破人亡，看上的姑娘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要强娶……听说……听说有个佃户交不起租子，被他活活打折了腿扔出去，寒冬腊月里就那么冻死了！】
黄大仙越说越气，浑身的毛都微微炸开：
【他死了倒是风光大葬，陪葬了不少金银器皿，想着到下面继续享福？呸！美得他！这种人的钱，沾着血带着怨！你们拿去用了，是帮他消孽！是正经功德！比他留在坟里发霉强一万倍！】
原来如此！
几人顿时松了口气，心里那点道德负担瞬间烟消云散。
如果真如黄大仙所说，坟主是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恶霸，那拿他的不义之财，确实没什么心理压力，甚至隐隐还有点替天行道的快意。
【所……所以……嗝……放心去……】
黄大仙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醉意彻底上头，眼皮开始打架，
【拿了他的钱……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本大仙……本大仙护着你们……没……没问题……zzZZ……】
话还没说完，它脑袋一歪，就这么趴在桌子上，抱着空酒碟子，
大家先听到“咚”的一声，接着黄大仙发出了细微而均匀的鼾声。
竟是彻底醉倒过去了。
桌边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感慨。
今晚这顿酒，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不仅知道了金子的具体位置，连来源的正当性都得到了“官方认证”。
更重要的是，他们窥见了这位看似高傲的守护神，那不为人知的、脆弱而尽责的内心。
“唉，也是难为它了。”
张月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