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砀山深处，火器研发的轰鸣声日夜不息，王凌峰坐镇其间，指导着工匠们向着最终的实战化目标稳步推进。而梁山泊本寨，在蒋敬发现宋江通敌铁证、王凌峰决定暂隐不发、静待时机的战略决策下，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前的诡异平静。宋江一系因招安使者被吓跑、财路被断、人心离散，已是日暮途穷，龟缩于聚义厅内，惶惶不可终日。然而，王凌峰的布局，却从未因敌人的颓势而有丝毫松懈。他深知，最终的摊牌，必将伴随着武力冲突。梁山泊立身之本，在于八百里水泊天险，而水军，则是这天险之上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
这一日，水泊深处的芦苇荡晃得厉害，风裹着水汽往人衣领里钻，连平日里聒噪的水鸟都躲进了苇丛——这片被零星小岛环着的水域，气氛比往日操练时紧了三分。数十艘战船散成攻击阵型：灵活的“浪里钻”贴着水面滑，船舷溅起细碎的白浪；中型艨艟上的士卒握着橹，指节扣得发白；阮小二坐镇的旗舰“翻江蜃”杵在中间，船帆半落，像蓄着劲的豹子。船上弟兄们照旧赤着膊，古铜色脊梁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纹路往下滚，可眼神里没了往日插科打诨的活气，多了层肃杀，还掺着点按捺不住的好奇——谁都想知道，王头领特意送来的“新家伙”是啥宝贝。
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凑在旗舰船头，面前摆着几个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物件，还有两口沉得要两人抬的木箱。阮小七搓着手，指关节磨得“咯吱”响，眼睛亮得像见了鱼群的鸬鹚：“二哥，五哥！王头领这东西藏得比俺们的渔获还紧，到底是啥？难不成比俺的板斧劈得还狠？”
阮小二往四周扫了眼，抬手让心腹亲兵把芦苇荡边缘都守住——连只水耗子都别想钻进来。他才伸手去解油布，手指捏着布角的力道都带着劲，油布摩擦着船板，发出“刺啦”的轻响。里面的物件露出来时，弟兄们都凑了过来：是一捆捆模样怪的“长箭”，箭镞后头没绑羽毛，反倒裹着个粗纸卷的圆筒，筒壁浸过桐油，摸上去硬邦邦的，筒尾还拖出根细细的药捻，像根没燃尽的柴火。
“这是王头领让芒砀山工坊给俺们水军特做的‘火药箭’！”阮小二压着嗓子，声音里藏不住激动，“头领说了，这箭不用强弓，寻常猎弓就能射。射中敌船或人，箭镞钉进去，药捻一燃，纸筒里的火药就会——炸！”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声跟霹雳似的，火能窜半人高！就算没直接砸到人，也能惊得敌人乱了阵脚；要是射着船帆、缆绳，直接就能烧起来，断了他们的舵！”
“炸？！”阮小五和阮小七同时瞪圆了眼，倒吸的凉气差点把船板上的水珠都吸起来。他俩在水里泡了半辈子，只见过刀砍箭射，哪听过箭能炸？阮小五伸手碰了碰纸筒，指尖沾了点桐油的腥气，眉头皱着：“这玩意儿真能响？别是个花架子吧？”
阮小七干脆拿起一支，掂量着，药捻在他指缝里蹭了蹭，还掉了点灰：“俺看像年下玩的炮仗，可炮仗没这么沉啊！”
“别小瞧！”阮小二把脸一沉，“王头领的本事，咱还没见识够？芒砀山那边试爆的时候，听说声响能传十里地，不是闹着玩的！”他指了指那两口木箱，“这里面是‘震天雷’的坯子，虽说没芒砀山那边的好，可炸起来的动静，也够吓破敌人的胆！”
他转头看向俩兄弟，眼神亮得吓人：“头领有令，从今天起，俺们水军秘密练‘火攻’！就靠这新火器琢磨新打法，最短时间内得练熟了，要能真刀真枪地用！”
阮小五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沉吟道：“要是真像头领说的，这东西真是水战的宝贝！以前用火船、火箭，敌人好防，这玩意儿一炸，他们躲都没处躲！”
阮小七早按捺不住了，抬脚往船边跺了下，震得船板都颤：“还等啥！二哥快下令，让弟兄们试试！俺倒要看看，这箭到底有多厉害！”
计议定了，阮氏三雄立马动起来。他们挑了五十个最可靠的精锐——都是跟了他们多年的老弟兄，知根知底。船队往更偏的水域开，那边小岛荒着，连草都长得比人高，正好用来操练。
头回试，得谨慎。阮小二让人在荒岛滩涂上立了几个草人，还搬了块破旧的船板——是之前水战坏了的，厚得能挡箭。一个臂力最足的喽啰攥着硬弓，手指搭在火药箭的箭杆上，手都有点抖。其他弟兄都躲在船板后头，脑袋探得像乌龟，又兴奋又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
那喽啰深吸一口气，腮帮子鼓得像吹了气的鱼鳔，弓拉得满圆，瞄准了几十步外的船板。“放！”阮小二喊了声。
嗖！
箭矢破风的声音脆得很，“笃”地一下钉在了船板上！箭尾的药捻被震动蹭出了火星，“哧哧”地烧起来，火星子顺着药捻往纸筒里钻，快得像条小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船边的水浪声都听不见了，只有药捻燃烧的“哧哧”声，揪着每个人的心。
突然——
轰！！！
一声闷响炸开，震得船板都晃了晃！滩涂上的船板处猛地腾起一团火光，黑烟裹着火苗往上窜，连远处的芦苇都被热浪吹得弯了腰！碎木屑像下雨似的四处飞，有的还溅到了船上，带着点焦糊味。再看那船板，竟被炸开个海碗大的窟窿，边缘还冒着烟；旁边的草人被冲击波掀翻，身上的草秆燃着了，火苗子“噼啪”地舔着。
全场静得能听见水珠滴进水里的声音。阮氏三雄瞪着眼，嘴巴都忘了闭；躲在船板后的弟兄们，有的手里的刀都掉在了船上，“当啷”一声，才把所有人的魂儿叫回来。
“俺的娘哎！真炸了！”一个小喽啰先喊了出来，声音都变调了。
“船板都炸穿了！这力道，能把官军的船底炸漏！”
“要是射着人，不得炸成肉泥？！”
欢呼声瞬间掀翻了水面！阮小七蹦得比船帆还高，举着板斧喊：“哈哈哈！好东西！真是好东西！王头领是神仙下凡吧！有这宝贝，看哪个官军敢来！”
阮小二也激动得脸红，却还绷着劲，吼道：“肃静！接着练！摸清楚药捻多长能正好到目标就炸，再练练射移动的靶！别光顾着喊！”
有了头回的成功，弟兄们的劲更足了。一轮轮操练下来，他们慢慢摸出了门道：药捻长一寸，射程就得远五步，不然箭还没到就炸了；射移动的浮靶（模拟敌船）时，得往船头前头瞄，不然箭会追不上；风大的时候，药捻容易被吹灭，得用油纸裹着点。
后来练“震天雷”，更热闹。那玩意儿沉得很，得两个壮小伙抬着，要么用小投石机扔。一扔出去，“轰隆”一声炸在水里，水花能溅到船帆上，连鱼都被炸得翻着白肚皮漂上来。阮小五心思细，看着水花，突然说：“二哥，这东西不光能炸船，还能吓人！夜里偷袭的时候，先扔几个震天雷，再射火药箭，火光一响，官军肯定慌，咱再跳帮，保管能赢！”
阮小二点头：“还能分两队，一队用普通箭引着敌人，另一队藏在艨艟后头，专射他们的帆和舵，把他们的船弄瘫了，再用震天雷炸甲板，看他们还怎么打！”
操练也不是顺顺利利的。有回一个小喽啰紧张，手一抖，火药箭刚离弓就炸了，幸好离船远，只溅了点火星；还有次药捻受潮，箭钉在靶上没反应，成了哑弹；最险的一回，有人扔震天雷扔近了，“轰隆”一声炸在船边，水花溅了弟兄们一身，吓得阮小七差点跳水里——还好王凌峰早说了，得离着十步远扔，不然真要出事。可每回出岔子，弟兄们都学得更精，下次就知道该怎么防了。
虽说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可那“轰隆”的爆炸声还是飘到了山寨里。聚义厅里，宋江正靠在病榻上咳嗽，听见远处的响声，攥着床幔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那……那是什么声音？”吴用站在旁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捻着胡须的手都停了：“听着像……炸响？王凌峰莫不是又弄了什么新玩意儿？”可他俩现在势单力薄，连去水泊边探探的人都派不出去，只能坐在厅里瞎猜，越猜越慌，后背的汗把衣服都浸湿了。
王凌峰忙完芒砀山的活，也曾悄悄坐船来水泊看了回。见弟兄们已经能熟练射火药箭，还琢磨出了新战术，他站在船头，扶着船舷的手微微用力，嘴角勾出笑：“有这火器，咱梁山水军就是如虎添翼！八百里水泊，就是官军的坟地！就算他们派再多船来，也得沉在这儿！”
阮小二抱拳，胸脯挺得老高：“头领放心！俺阮小二在这儿立誓，一定把这支火器水军练得嗷嗷叫！保准让梁山泊固若金汤，来一个灭一个！”
练了几个月，梁山水军跟换了支队伍似的。以前靠的是水性好、敢拼命，现在多了火器，还琢磨出了新打法，慢慢往能打硬仗的水上队伍变。阮小七驾着“浪里钻”，船划得像飞，手里举着支火药箭，药捻燃着火星，他对着远处的小岛喊：“官军快来！让你们尝尝俺们的厉害！”阳光下，他脊梁上的汗珠闪着光，箭镞的寒光、药捻的火星，映在水面上，晃得人眼晕——谁都看出来，这水战，要变天了。
王凌峰站在“翻江蜃”的船头，望着水面上操练的船队，心里的劲也提了起来。钱袋子鼓了，能造出火器；宋江那边翻不起浪了；官军要来，也有法子对付。芒砀山的机器声，水泊的爆炸声，一远一近，像在喊着：新的日子要来了。梁山的未来，早攥在他手里了。宋江他们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那清算的时刻，正跟着这隆隆的爆炸声，一步步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