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须发皆白的天机阁长老，眼看宗门弟子一个个陨落，道心终于崩溃。
他猛地朝着秦渊的背影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前辈！救我等一命！”
这一声，像一块巨石砸入死水。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前辈慈悲！”
“求前辈开一线生机！”
转瞬之间，除了寥寥几人，大部分还活着的修士，无论宗门长老还是世家子弟，都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与尊严，朝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青衫身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赵构的脸，青白交加，肌肉扭曲。
他身边的供奉只剩下最后两人，亦是人人带伤，灵力枯竭。
他知道，再不低头，今日必死无疑。
可他是皇子，是未来的储君，怎能向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人下跪？
然而，当又一道空间裂缝在他身侧划过，将一块千丈巨岩切成虚无时，死亡的冰冷终于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来。
最终，在一声不甘的闷哼中，他艰难地弯下了腰，躬身行礼。
“先生……还请……援手。”
声音干涩，充满了屈辱。
走在前方的秦渊，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带着采药老者一行人，站在那条安全小径上，回过头，目光扫过那些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嘲讽，也没有宽恕。
那是一片虚无。
是神明俯瞰蝼蚁，是星空注视尘埃。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意念微动。
那条仅供数人并行的小径，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拓宽了数丈，刚好将所有幸存者都笼罩了进来。
狂暴的能量，致命的裂缝，在靠近这条道路时，便如幻影般消失。
做完这一切，秦渊便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仿佛只是顺手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
得救的修士们，愣在原地。
片刻的死寂后，他们心头涌起的不是劫后余生的狂喜，而是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战栗。
.......
光华一闪，仿佛穿过一层水幕。
鼻尖传来泥土与草木的芬芳，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刺目的阳光洒落，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们，回到了裂天谷。
身后，那道巨大的空间伤口，在众人出来的瞬间，便如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闭合，了无痕迹。
古战场的一切，都成了南柯一梦。
“爷爷！”
一声带着哭腔的清脆呼喊，打破了谷口的沉寂。
少女阿青飞奔而来，看到须发皆白的老者安然无恙，泪水夺眶而出。她扑进爷爷怀里，放声大哭，将所有的恐惧与担忧尽数宣泄。
采药老者抱着孙女，老泪纵横，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安抚了片刻，便拉着阿青，朝着秦渊离去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谢先生救命之恩！”
秦渊没有回头。
他只是感觉到了，“谷心”之中，那根连接着“回家”执念的因果线，悄然消散，化作一缕微不可察的明悟，融入本源。
承诺已了，因果自消。
他继续前行，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无形却又无比厚重的威压，笼罩了整个裂天谷。
谷外，不知何时，已站满了身披玄甲的禁军，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个身着玄色龙袍，面容威严，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在一众气息深沉的内侍簇拥下，缓步走来。
他一步步走来，仿佛整片天地的气运都加诸其身。他身上散发出的皇道龙气，凝实如岳，比赵构那条虚浮的金龙，强盛了何止百倍。
大荣皇帝，赵渊。
他来了。
赵构、安王、赵灵儿等人，看到来人，神情皆是一凛，纷纷上前行礼。
“父皇。”
赵渊的目光却没有在自己这几个狼狈不堪的儿女身上停留片刻，甚至没有看那几个死里逃生的宗门修士。
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径直落在了那个唯一没有停步，依旧向外走去的青衫身影上。
“先生，请留步。”
赵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秦渊的脚步，终于停下。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这位人间帝王。
赵渊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傲慢，反而带着一丝探究与郑重。他仔细地打量着秦渊，似乎想从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看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片刻后，他开口，声音洪亮，传遍四野。
“先生之能，已超脱凡俗，非世间之法可度量。朕，赵渊，以大荣天子之名，代表我朝亿万子民，恳请先生出任国师，护我山河，镇我社稷。”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无论是皇子公主，还是宗门长老，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国师！
大荣皇朝立国数百年，从未有过国师之位。这并非一个官职，而是一种与国同休的尊崇地位，权柄之重，理论上甚至能与皇权分庭抗礼。
皇帝，竟愿意许下如此重诺！
赵构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嫉妒、不甘、恐惧，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翻滚。
赵灵儿则死死盯着秦渊，她想知道，面对这泼天的权势与名望，这位“前辈”会作何反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秦渊身上。
秦渊看了皇帝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西边的太阳，已经开始下沉，染红了半边天际。
他说道：“天都城西，我的面，还没吃完。”
说完，他转过身，无视了那位许下国师之位的人间帝王，无视了周围所有惊愕的目光，迈开脚步，向着远方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有一种缩地成寸的韵味。
几步之间，身影便已在百丈之外，再一眨眼，便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青点，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
整个裂天谷，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打在众人僵硬的脸上。
一位禁军统领上前一步，低声请示：“陛下，是否要……”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赵渊抬起手，制止了他。
他看着秦渊消失的方向，脸上非但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意，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一丝更深的忌惮。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只有身边的老太监能听见。
“非权势可动，非名利可诱……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他此行，本就不是为了秘境中的什么宝物。
他只是想亲眼看一看，这个能让皇道龙气都感到不安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现在，他看到了。
也更加确定，此人，绝不可为敌。
至少，现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