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扳指的秘密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顾晏舟和苏晚心中激荡起层层波澜。然而,未等他们顺着这条线索深挖下去,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所有步调。
翌日下午,顾晏舟在前往一个重要谈判现场的途中,遭遇了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对方车辆强行变道,尽管司机反应迅速,避开了正面撞击,但顾晏舟所乘车辆的侧面仍被狠狠剐蹭,他的额头和手臂在惯性作用下撞上了车窗和内饰,当场见了血。
消息传来时,苏晚正在调取“林壑”的相关信息,心脏瞬间漏跳一拍。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吩咐人立刻去查事故车辆的背景,一边抓起车钥匙和随身包,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
市中心医院,VIp急诊区。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气氛凝重。苏晚赶到时,顾晏舟额角的伤口已经做了初步处理,贴着一块纱布,隐隐有血色渗出。他靠在诊疗床上,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手臂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眉宇间戾气深重,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怎么样?”苏晚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迅速扫过他的伤处。
“皮外伤,没事。”顾晏舟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用力握了握,以示安抚。他看向旁边正在写病历的医生,眼神冷了下去,“但肇事司机逃逸,处理事故的交警初步判断是对方全责,可人没抓到。”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医生走了进来,约莫四十岁上下,胸牌上写着“副主任医师:赵启明”。他手里拿着刚出来的ct片子,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
“顾先生,检查结果出来了。额部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可能,需要留院观察24小时。手臂的淤伤问题不大,按时用药化瘀即可。”赵启明将片子插在观片灯上,语气平稳地说道。
顾晏舟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片子上,而是锐利地盯住赵启明,“赵医生,我记得我手臂被撞击时,感觉有尖锐刺痛,你确定只是普通淤伤?”
赵启明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顾先生,x光片显示并没有骨折迹象。您感觉到的刺痛可能是软组织或神经末梢受到冲击所致,这在撞击伤中很常见。我建议您先住院观察,重点是头部。”
苏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赵启明。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医生的反应有些过于“平稳”和“程序化”,尤其是在面对顾晏舟这种身份、且刚经历疑似针对性事故的病人时,他的眼神缺乏应有的审慎和探究。
而且,她注意到一个细节,赵启明在说话时,右手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左手腕上戴着的一块手表,那动作细微而快速,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张。
“常见?”顾晏舟声音冷冽,“赵医生,我需要的是百分百的确定。我建议,对我的手臂再进行一次更精密的检查,比如mRI(核磁共振)。”
赵启明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恢复如常:“顾先生,mRI检查需要排队,而且根据目前的指征,并没有必要。我们医院有规范的诊疗流程,请您相信我们的专业判断。”
“相信?”顾晏舟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在刚才,护士准备给我注射你开的镇定药物,被我拦下了。我是否需要注射那种药物,赵医生是否应该先详细问询我的具体情况再下医嘱?”
赵启明脸色微变:“那是为了缓解您可能因脑震荡引起的焦虑和不适,是常规处理。”
“常规处理?”苏晚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打破了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她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直视赵启明,“赵医生,我先生目前神志清醒,逻辑清晰,并无明显呕吐、眩晕等脑震荡急性期症状。在未进行充分神经系统评估前,贸然使用镇静药物,是否会掩盖潜在的病情变化?这似乎……并不完全符合诊疗规范。”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直指核心,完全不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家属,反而像是一个精通医理的专业人士。
赵启明被问得一噎,看向苏晚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惊疑不定。“这位女士,您是医生?”
“我不是医生,”苏晚淡淡回答,目光却扫过他胸前的名牌,以及他再次无意识摩挲手表的手,“但我恰好知道,过度或不当使用镇静剂,有时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比如,延长观察期,或者,让人在某些关键时间点,无法保持清醒的头脑。”
她的话意有所指,赵启明的额头微微渗出了细汗。
顾晏舟立刻明白了苏晚的暗示。这场“意外”,加上这个坚持要他住院并使用镇静药物的医生,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可能性——有人不想他立刻离开医院,或者,不想他保持清醒地去追查某些事情。
“赵医生,”顾晏舟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我现在要求,更换主治医生,并且,对我手臂的伤情进行mRI检查。立刻,马上。”
赵启明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在顾晏舟那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和苏晚洞悉一切的眼神注视下,最终没能说出反驳的话,脸色难看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很快,医院方面更换了一位资历更老、态度也更严谨的主任医师过来。新的医生在详细问诊和查体后,同意了顾晏舟的mRI检查申请。
检查结果出来,印证了顾晏舟的直觉——他的手臂并非简单的软组织挫伤,有一处极其细微的、在普通x光片上极易被忽略的骨裂!正是这处骨裂,导致了他所描述的尖锐刺痛。
若按照赵启明最初的诊断,只当做普通淤伤处理,很可能会导致这处骨裂加重,甚至留下后遗症。
VIp病房内,重新处理好伤口的顾晏舟靠在床头,眼神幽暗如深渊。
“那个赵启明,有问题。”他冷声道。
苏晚坐在床边,削着一个苹果,动作优雅而从容。“已经让‘零’去查了。他的银行账户,近期通讯记录,以及……他和顾宏斌,或者名单上那些人,有没有间接或直接的联系。”
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顾晏舟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心中那片被阴谋算计带来的冰冷,再次被一股暖流驱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小妻子已经悄无声息地张开了她的网,为他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
他伸出手,不是去接苹果,而是轻轻覆上她放在床边的手。
“晚晚,”他低声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确认和依赖,“幸好有你。”
苏晚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情绪不再复杂难辨,而是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她微微一笑,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他嘴边。
“先吃点东西。风浪才刚刚开始,顾先生,我们要保存体力。”
窗外,夜色渐浓。医院里的这场短暂交锋,如同一个信号,宣告着平静的表面已被彻底打破,更汹涌的暗流,正在向他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