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冬夜来得特别早，才刚过下午五点，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苏晚独自站在品牌总部顶楼的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蒙田大道。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暗的光线将她疲惫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周在欧洲各地奔波。米兰的新品发布会、伦敦的时尚大奖、苏黎世的客户定制会...她的行程表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今天刚从日内瓦飞回巴黎，明天一早又要启程去柏林。
手机在寂静中响起，是顾晏舟的越洋视频电话。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才接起。
在办公室？顾晏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是京市清晨的阳光，看你脸色不太好。
苏晚强打起精神：刚开完会。你那边应该是早上六点吧，怎么这么早？
有个并购案要最后定稿。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你瘦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苏晚努力维持的坚强。她张了张嘴，想说些轻松的话，却发现喉咙发紧。
晏舟...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怎么了？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密的声响。苏晚望着雨中模糊的城市灯火，那些精心维持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我想家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陌生的脆弱，想喝你煮的陈皮红豆沙，想我们阳台上的那株腊梅，想...
她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些年来，她从未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软弱。即便是最艰难的时刻，她也总是那个从容不迫的苏晚。
视频那头的顾晏舟微微怔住。他从未听过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么轻，那么疲惫，像是随时会碎掉。
我明天飞过去。他立即说。
不要。苏晚急忙阻止，你那边不是有个重要的并购案吗？我没事的，就是...有点累。
她试图让声音恢复往常的从容，却掩不住尾音的颤抖。
顾晏舟沉默地看着她。镜头里，她的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倦意。她身后的办公室空旷而冷清，与窗外巴黎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
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吗？他突然说，你说要做一个配得上顾太太这个身份的设计师。
苏晚轻轻点头。那些往事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但现在，他的声音很温和，你早就超越了那个目标。苏晚这个名字，已经不需要任何前缀。
雨下得更大了。苏晚望着视频里丈夫关切的面容，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不停地向前奔跑，却忘了停下来看看自己失去了什么。
我今天在日内瓦，看到一个很像京市胡同里卖的那种糖葫芦。她轻声说，突然就很想哭。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是顾晏舟坚定的语调：听着，我已经让沈恪调整我接下来的行程。柏林的活动结束后，你直接回巴黎等我。
可是...
没有可是。他的语气不容拒绝，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苏晚望着窗外，雨中的巴黎仿佛笼罩在一层薄纱里，那么美，却又那么遥远。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再辉煌的成功，如果没有人分享，也只是一座冰冷的奖杯。
她终于轻声答应，我在巴黎等你。
挂断电话后，办公室重新陷入寂静。苏晚缓缓走到窗前，在玻璃上呵出一团白雾，用手指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成功的代价，或许就是在某个深夜里，突然发现最想要的不是掌声与光环，而是一碗热汤，一个拥抱，一句我在这里。
雨还在下，但巴黎的灯火依然明亮。而这一次，她知道不久后就会有人穿过这万家灯火，来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