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陈校长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方文静推开门，看到校长正戴着老花镜，批阅着文件。
“是小方老师啊，坐。”陈校长抬头看了一眼，和蔼地笑了笑，“冒烟那孩子，送回去了？”
“嗯，她爸爸接她回去了。”方文静点了点头，却没有坐下。
她将林冒烟的那张练习纸，轻轻地放在了校长的办公桌上。
“校长，我来找您，就是为了林冒烟同学的事情。”她的表情严肃而郑重。
陈校长扶了扶眼镜，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写满乘法表的纸上，他笑着说：“这孩子确实是个天才，我当了半辈子校长，也是第一次见到。”
“正因为她是天才，我们才更不能耽误她。”方文静接过了话头，语气恳切。
“校长，您想过没有？让她一个已经完全掌握了乘法口诀的孩子，每天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1+1=2’，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
“这不仅是在浪费她的时间，更是在扼杀她的学习兴趣和求知欲。长此以往，我担心……”
方文静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陈校长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取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
他当然明白方文静的意思。
“那你的想法是？”他问道。
方文静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盘旋了一下午的大胆想法。
“我建议，让林冒烟同学跳级！”
“跳级？”陈校长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方文静的提议会如此激进。
在九十年代的乡镇小学里，“跳级”是一个非常罕见，甚至闻所未闻的词汇。
教育系统有着严格的规章制度，学生必须按部就班，一年一级地升上去。
“小方老师，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跳级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学校从来没有过先例，县教育局那边，也没有相关的政策支持。”陈校长面露难色。
“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方文静的情绪有些激动。
“难道我们要为了墨守成规，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天才的火花，在我们手里熄灭吗？”
她向前一步，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校长，我们是教育工作者，我们的职责是因材施教！既然林冒烟同学已经远远超越了同龄人的水平，我们为什么不能为她打破一次常规，给她一个更广阔的平台？”
陈校长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充满激情和理想主义的女老师，心中百感交集。
他何尝不想这么做？
只是，这其中的阻力，太大了。
“小方，你想让她跳到几年级？”他沉吟了半晌，问道。
方文静毫不犹豫地回答：“五年级！”
“什么？！”陈校长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五年级？！你没开玩笑吧？从一年级直接跳到五年级？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连连摆手。
“不行，绝对不行！二年级三年级或许还可以考虑一下，五年级……那学的可是分数、小数、几何图形，还有复杂的语文课文！她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跟得上？”
方文静却异常坚持。
“校长，您不能用普通孩子的标准去衡量她。”
“今天在课堂上，我观察过她。她听课的时候，眼神里不是求知，而是一种……复习和确认。她看课本的样子，就像我们在看一本故事书。”
“我相信，她的知识储备，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厚得多！”
“至于五年级的课程，”方文静的眼神灼灼，“我认为，我们应该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陈校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这个决定太难下了。
同意，就要承担巨大的风险。万一林冒烟跟不上，不仅会影响孩子的学习，他这个校长也要面临上级的质询。
不同意，他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林冒烟这样的好苗子。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小方。”陈校长终于停下脚步，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墨守成规。”
“这样吧，”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明天，你把林冒烟和她的家长请到学校来。我亲自出几道题，考一考她。”
“如果她真的能达到五年级学生的水平，我就亲自去县教育局，找局长特批！无论如何，也要为她争取到这个跳级的名额！”
听到校长的许诺，方文静的眼睛瞬间亮了。
“谢谢校长！谢谢您！”她激动地连道了几次谢。
第二天一早，林建国就接到了方文静的电话。
当他听说校长要亲自考核冒烟，并且考虑让她跳级到五年级时，整个人都懵了。
“啥？跳……跳到五年级？”他拿着电话，结结巴巴地确认。
“是的，林大哥。这是学校经过慎重考虑的。我们认为，这最符合冒烟同学的个人发展。”方文静在电话里解释道。
林建国挂了电话，还有点晕乎乎的。
他找到正在猪场指导工作的林冒烟。
此刻的林冒烟，正踩在一张小板凳上，煞有介事地对养殖组长马大金说着什么。
“马叔叔，我跟你说，猪的饲料不能一成不变。小猪阶段要高蛋白，促进骨骼生长。中猪阶段要能量和蛋白均衡，让它长肉。大猪出栏前，要适当增加粗纤维，这样可以改善肉质风味，让肥肉更香，瘦肉不柴。”
她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指着饲料配比表上的数据，说得头头是道。
马大金和几个饲养员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敬佩。
“冒烟。”林建国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插上话。
林冒烟从板凳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爸爸，什么事呀？”
林建国把学校要考核她跳级的事情说了一遍。
“跳到五年级？”马大金听了，嗓门顿时提了起来，“我的乖乖！俺家那臭小子，今年都十二了，才上五年级！冒烟这才七岁，就要跟他一个班了？”
林冒烟听了，心里波澜不惊。
跳级，正合我意。
一年级的知识实在太无聊了，早点跳到高年级，她也能早点“毕业”，省出更多时间来搞事业。
“好呀。”她仰起头，对林建国说，“爸爸，我们去学校吧。”
林建国看着女儿淡定的样子，心里反而踏实了。
他带着林冒烟来到学校，方文静早已等在门口。
校长办公室里，不光有陈校长，还有学校的教导主任，以及四五年级的几位骨干老师。
这阵仗，显然是要来一场正式的摸底考试。
林家的长辈，林远山和周玉兰也闻讯赶来了，正紧张地等在办公室外。
“老头子，你说冒烟能行吗？那可是五年级的题啊。”周玉兰小声嘀咕。
林远山捏着旱烟杆，沉声道：“别慌。我们家冒烟，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
办公室里，陈校长拿出两张卷子，放到了林冒烟面前。
一张语文，一张数学。
都是五年级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