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一场雪,掩盖了昨日营里的踪迹,地上一串串的脚印宣告着已经有人比自己起的早。
大好晴天,湛蓝如水洗,无风无云。
太阳光毫无遮拦的撒在雪地上,满眼都闪着亮光,那棵胡杨树压了满枝厚雪,沉甸甸的,只要一碰就……
灵光一现,布芙想到了报仇的法子,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前的邪魅一笑。
“顾念成!顾念成!顾念成!”一声高过一声,布芙催命似的喊着。
“来了,来了,怎么了?”
顾念成慌慌张张的,边提鞋边往外冲,布芙在树下招手让他过去,再看看被雪压弯枝条的胡杨树,顿时了然。
快步走到布芙跟前,先于布芙出手,一脚踹在了树干上,身影一晃窜了出去。
一树落雪,劈头而下,结结实实拍了布芙一身。
“阿布,那都是我小时候玩剩下的。”
顾念成双手抱胸,看着缩着脖子一动不动的布芙,得意的大笑着。
布芙哪吃过这样的亏,作弄人反被人作弄,一手抓一把雪,就朝顾念成打去。
顾念成轻松躲过,布芙直接使出“死缠烂打拳”,可她的这些招数,顾念成早就琢磨出了化解的方法,招招落空。
布芙更生气了,两人缠斗在一起,顾念成有心让着布芙一些,可也不能任布芙打。
于是,一个拼命强攻,一个硬守到底。
八营的兵校场集合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一幕:
正副两个营正,在校场的平台上,打的不可开交,滚的满身是雪,“一边去”张着翅膀在二人身旁蹦跶着,时不时“嘎”的叫一声。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想通过他们的对话猜个所以然,可两人一句话不说,闷着声的就是打。
屠八斤问:“这咋还打起来了,咱拉不拉架?”
李大爪子一副情场高手的派头,坏笑着答:
“要了命了!拉啥架?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培养感情呢,就大哥那样,他能舍得出手打营正,哄她玩还差不多。”
胡志彪问:“那咱等不等他俩跑步?”
李大爪子又说:“跑步急个啥,这么大个热闹你不看?消停等着吧。”
台上的二人累的气喘吁吁,布芙的体力耗的差不多了,顾念成心疼了,先开口求道:
“阿布,我错了,别打了,咱的兵都集合了等着跑步呢。”
布芙停了手,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一校场的兵,命他们先去跑,她俩随后跟上。
顾念成拽起布芙,不让她坐在雪地上,大姑娘家家的再冰坏了,帮她从身上摘下一块块黏成团的雪,求饶道:
“阿布,打累了吧,别生气了,我知错了。”
布芙是挺生气,还挺累,任他摆弄着她,就是不和他说话。
缓了好一会儿,体力恢复差不多了,这时队伍已经跑出营挺远了,布芙起身去追队伍,顾念成乖乖的跟在后面跑着,边跑边哄着:
“真生气了?要不我不动,任你打一顿。”
布芙很郁闷,忍不住开口,不服气的问:“啥时候琢磨出来的拆招?能耐了你。”
顾念成矜持的笑了笑,道:“不告诉你。”
布芙狠瞪了顾念成一眼,不再和他说话,一路闷声跑着,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小九九。
一路上,顾念成都在没话找话:
“阿布,孟浪那小子昨晚回九营了,他就是个小心眼子,挨顿罚就跑,以后甭理他。”
“阿布,你住过雪屋吗?玩过雪爬犁没?我跟你说,冬天最好玩的是去河里凿个窟窿抓鱼,那鱼都不用捞,自己就往上蹦。”
“阿布,……”
他说多少布芙就听多少,任他自言自语,布芙就是不搭理他。
顾念成感觉自己闯祸了,这要是一直气下去,不和自己说话,他可受不了。
抓起布芙的手提速往前跑,边跑边说:
“阿布,快些跑,追上他们,我领你欺负李大爪子和陆问去。”
布芙看他那得意的样子,问道:“又是你小时候玩剩下的?”
顾念成神秘一笑,不置可否。
二人追上大部队的时候,已经快跑到破长城往返点了,顾念成团了四个雪球,递给布芙两个,小声嘱咐着:
“一会儿我打陆问,你打李大爪子,打完了,咱们就闪进队伍里藏好,来个挑拨离间,等着他们互相掐起来,咱们看热闹。”
布芙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兴奋的点点头,快步朝前跑去,果然看见李大爪子和陆问相隔不远。
顾念成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扔出雪球,布芙见李大爪子旁边还有个伍大花,把另一个雪球也扔了出去,打了伍大花。
三人一脸懵,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又四下瞧了瞧,李大爪子捂着脑袋质问道:
“要了命了,谁呀?”
只见,四周士兵齐刷刷的指向混在队伍里跑步的顾念成和布芙,两人异常突兀。
布芙怒道:“你们哪个队的?出卖我!”
众兵一本正经的答道:“禀营正,我们是斥候队的。”
李大爪子捧腹狂笑,对自己兵的表现非常满意。
陆问三人猫腰团雪球,准备还击,伍大花扯着嗓子喊:
“慕青,槐安,毕三,胡志彪你们在哪呢?赶紧过来,把大哥他俩埋雪里!”
整日的训练,枯燥乏味,大家都想放松一下,肆意的耍一番,而且能名正言顺的欺负一次顾念成和布芙,真是求而不得的好机会。
况且是顾念成他俩挑衅在先,伍大花一嗓子,就喊过来好几个队正。
“阿布,快跑!”
见势不妙,顾念成大叫一声,抓着布芙撒丫子就往回跑。
后面一路追来好几个队正,一人手里拿着两个雪球,不停的朝他俩抛射过来。
顾念成边护着布芙,边抽空团个雪球回击一下,对方人手太多,他俩逐渐放弃了反抗,一门心思就是跑。
八营的兵一个个咧嘴傻笑着,看着他们的长官打雪仗,心痒痒也想参战,都跃跃欲试,还害怕自己违犯了纪律,规规矩矩的跑着步。
屠八斤一雪球砸在一个笑得最灿烂的兵身上,喊道:“瞅啥呢?跟我去救营正。”
屠八斤的这一嗓子,像是给这些兵发了一张可以肆意妄行的护身符,瞬间引发了一场千人雪仗。
八营到破长城,一天往返踩踏两遍,早已跑出了一条路。今日这条路上,漫天飞着雪团,两步外就看不清人影了,个个吼劈了嗓子,湿透了衣衫。
四周的积雪已经被抓的露出了大地原色,阵阵孩子般明朗的笑声回荡在这冰天雪地里。
隐约能听见被兴奋的喊叫声淹没的命令:“只能用雪,当心别伤了人!”
那是慕青孤独无奈的声音。
大胡子这次的俘虏待遇比上次强多了,没挨打,没挨饿,还能睡上热炕头。
布芙和顾念成进帐的时候,大胡子捆着手脚,正歪在火炕上自在的吹口哨。
见到布芙,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紧张又期待的等着布芙张口问话。
“大胡子,你是个什么命数?咋又被我逮住了?听说这半年你混的不赖,说说吧,你现在值多少匹马?”
布芙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戏谑的看着大胡子。
“我要和你联盟,助你屠了上也部。”大胡子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呦呵,挺识相,看来不用太费口舌就能让他乖乖带路,还学会借刀杀人了,长进不少嘛!
布芙:“和你联盟?助我屠了上也部?大胡子,你想活命,拜错道了吧!”
大胡子急着辩解道:“女将军,请看在长生天的份上,听我把话说完。”
“哦?”布芙微微挑眉,整了整并没有褶皱的衣摆,“给你五个数的工夫,把话说完。”
顾念成开始数数:“一,二……”
“罕盟草原太大,没人领路,外人哪都找不到,我可以带你们进草原。
上也部抢了我们的小公主,也卅让我们用一个人换,我奉命去接人,没想到又栽你手里了,我输的心服口服。
我可以劝说图木汗王和你联盟杀了也卅,我们只要图木多兰公主,上也部的金银和牛马都归你,我的生命你可以随时取走。
刚下了一场雪,积的还不深,再下两场雪,没了马腿就进不去了,现在走,刚刚好。”
大胡子一着急,汉话也不生硬了,语速也提高了,正好五个数,说完了。
布芙蹭蹭鼻子:“不去,大冬天的,都猫冬呢,谁出去拼命啊,你的命我现在就可以拿走,不过就这么给你一刀浪费了,还是留着换马吧,这次该涨点价了吧,五百匹?”
这是怕死的意思?怎么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女罗刹不一样了呢?难道他的诚意还不够?大胡子想不通。
大胡子:“这次联盟成功后,我个人可以接着和你联盟,以后我会把其他部落的消息送给你。”
都说罕盟蛮子直肠子,布芙这次是见识了,大胡子谈判都不会拐弯,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是让人觉得爽快,不免收起了逗弄的心思。
布芙:“愿意做北焰军的探子?”
大胡子:“愿意。”
布芙:“就为了救个图木多兰?她比你的命重要?”
大胡子:“是的。”
布芙:“我凭什么信你?”
大胡子:“我向长生天起誓!”
我不信起誓,我只信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