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营宿舍,布芙摔了门,进去换衣服。
众兄弟守在门口,不敢进去,耷拉着头,个个一脸愁容。
伍大花扁着嘴说:“大哥,我好心疼营正,怎么有点想哭呢?你是不是更难受。”
顾念成胡乱的揉了一把伍大花的头发,又拍拍他的肩,没有说话,是个人都能看到顾念成的无措和心疼。
如果说现在用顾念成的命能消了布芙心中的怨气,他也会愿意换。
布芙换了身干净的戎装,大步流星的去了校场,走到校场正中间,腰背笔挺,跨立而站。
一股倔劲不低头,一身傲气不折腰。
跨立站在那的,不像是一个被上司处罚的倒霉蛋,更像是一匹无所畏惧,向头狼宣战的狼崽子。
顾念成急冲冲的去找陆文铮,想把实情跟陆文铮讲清楚,收了对布芙的处罚。
陆文铮听说是八营的人求见,知道是求情来了,不见。
顾念成想闯进去,被陆问拦下了,好言相劝道:
“顾兄,元帅正在气头上,你八营的人来,他定是不肯见。
再有,他刚下了令不许求情,你们这样去等于火上浇油,你若信得过我,等元帅气消了些,寻个机会,我去说。”
顾念成听进去了,再三拜托了陆问,紧忙赶回了校场。
布芙跨立站在那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了哪位神仙的定身术。
布芙的手背在身后,感觉顾念成抓住了她的手,刚想躲闪,发现是在给她戴手镯,便没再抗拒。
“阿布,我陪你。”顾念成默默的站在了布芙的身后,打算陪着她挨罚。
“滚!老子不用你陪。”
顾念成不再言语,默默的陪她站着,很快,八营的队正们也都站到了布芙的身后,布芙不领情,呵斥着:
“都给我滚开!我不用你们可怜!”
众兄弟不怒不语,默默的陪着她,撵不走,骂不走。
又过了一会儿,八营的两百个新兵也来了,站在他们两侧,也要陪着一起挨罚,布芙怒道:
“让他们回去,谁让他们来的?你们站这是一码事,他们来了就是另外一码事,你们想逼迫上峰吗,让他们滚!”
顾念成赶他们走,新兵也挺犟,说虽只当了一天八营的兵,人微言轻,但八营有难他们要同患难,说什么都不走。
顾念成想了想,命他们在两侧操列练拳,也算既不违布芙的意,也不让陆文铮难看,还成全了新兵的一番心意。
伍大花和屠八斤小声说着:“这些新兵蛋子,虽说才来了一天,倒是先长了薅云峰的骨头,可以,我喜欢。”
“八营,八营的骨头。”屠八斤纠正着,也是满脸得意。
八月的天,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早上还是大好的晴天,转眼就乌云压顶,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八斤,去弄把雨伞来。”
顾念成很担心布芙淋雨又会发烧,屠八斤一溜烟跑了,身影淹没在大营的军帐里。
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砸了下来,顾念成心急的用自己的身体和手给布芙挡着雨。
布芙烦躁的把他一遍一遍的推开,嘴里只说两个字:“滚开!”
屠八斤拎着把油纸伞,脚下像踩着一阵风,飞跑了回来,把伞递给顾念成。
顾念成撑着伞站在布芙身侧,布芙还是推搡着他。
“阿布,你现在既然这么讨厌我们,那就更不能淋雨了,淋了雨病倒了,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你,那样岂不是更让你烦心,我就给你遮一下雨,别的不做,陆元帅也没说不让给你撑伞不是。”
布芙似是被说服了,没再推开他,倔强的站在那里,任凭那个人撑起伞为她遮挡风雨。
大雨倾盆,击在校场上,泥沙四溅。
校场正中,风雨之下,两百个士兵,气势如虹的打着拳,每打一拳,每踢一脚,都扬起水花翻飞。
共患难,同风雨,任谁看了都热血沸腾,心中澎湃。
“阿布,那些话不是我们说的。”顾念成深沉的嗓音让人听了很舒服,小心的解释着。
“有什么不同?”
“阿布,你可不可以不走?”
顾念成淋了一身的雨,只有帮布芙撑伞的那只胳膊的半只袖子是干的,两眼有泪留下,被一脸的雨水遮掩了过去。
“我还有留下来的理由吗?”
“当然有,我们这些兄弟,就是你留下来的理由,我们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们不是吗?”顾念成很激动。
“谁离了谁都能活,你们活着,我活着,就行了。”布芙回的很绝情。
“阿布,我们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们?”顾念成心如死灰,濒临绝望的边缘。
“我原谅过你们了。”
“那你为何还这般生气,如此讨厌我们。”
“你们可还有事瞒着我?我贴身的衣服,你们是怎么看见的?”
“阿布,我们没看,我们不知道,我们就做了偷看你那一件对不住你的事,再没有别的事了,我想定是那沈半山瞎猜的,歪打正着蒙对了。”
“瞎蒙的?哼!”
“阿布,你别不信,男人在一起闲聊,聊着聊着就下道,说些不入流的话很正常,当然,他们不该如此诋毁你。
猜一个女人的内衣,一点都不难,猜你的就更简单,女人的肚兜无非就是白色,红色,再就是艳色。
你天天穿着男装,别说艳色,怕是红色你都不愿意穿吧,除了这两种,那定然就是白色了。”
布芙冷静沉思着,分析一番下来,事情或许就是顾念成说的那样,心中释然了些。
过了好久,慢慢说道:“好,再信你一次。”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毕竟是个女人,军营不再是我能待的地方,我意已决,你劝不动,别费口舌了。”
顾念成不再说话,知道想留住她不是着急的事,得慢慢来,最少今天解开了一个误会,还是很欣慰的。
雨不断流的下了一个时辰,布芙已经足足站了四个时辰。
校场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陆文铮站在远处望着她们。
陆问在一旁为他撑着伞,陆文铮冷笑了一下,说道:
“这个布芙,受个罚都和别人不一样,倔给谁看呢?
即便如你所说,我错怪了她,断错了案,就她这个性子,也该磨一磨,且站着去吧。”
陆问叹了一口气,事也说明白了,人情也求了,可元帅就想罚你,咋整?
站到吃晚饭的时候,布芙声音有些哑,疲惫的命道:
“八营新兵听令,目标营房,跑步走!”
八营新兵互相对视着,犹豫着不想走,布芙语气严厉道:“八营不要抗命的兵,滚!”
八营两百新兵,步调一致,向营房跑去。
天已渐黑,布芙已经一动不动的站了六个时辰,陆文铮还没有放过布芙的意思,九营正孟浪还有陆问都去求见,均被陆文铮训了出来。
九营正本想跟陆文铮解释一下事情始末,怎奈陆文铮不见他,没有机会替布芙脱罪,也没机会求情,叹了一口气,也跨立在布芙身旁,身后跟了一排九营的兄弟。
陆问也站在了布芙的身旁,除了晚上值岗的,其他亲卫队的兄弟也站在了陆问的身后。
布芙很疲惫,瞅瞅孟浪,又看看陆问,有气无力的说:
“你们来作甚?别再惹恼了你们的陆元帅,迁怒于你们,不值当。”
孟浪说:“少废话,事是我惹的,架是一起打的,哪有让你一个人扛的道理,要罚一起罚,兄弟陪你。”
陆问说:“没你们八营,我们亲卫队吃饭也没意思,陪你们一块站,站完了一块吃。”
布芙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强打精神的笑骂了一句:“贱皮子。”
众人大笑。
过了午夜时分,布芙已经被罚站了十个时辰,双腿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木木的,没有知觉。
一天一宿没喝水,饿了两顿饭,憋了一泡尿,很是难受,强忍着,硬撑着。
布芙已经做好了站到天明,罚满十二个时辰的心理准备。
陆文铮突然命人传令,说是念在明天各营比武,为公允起见,给八营留些力气,今日就罚到这,如若八营明日成绩未进前三,接着罚站。
众人有些懵,明日中秋,不,今日中秋,不是放一天大假吗,怎么变成比武了?
顾念成知道,这是陆文铮又给他搭的台。
一动不动的站了一天一宿,布芙的腿生了根一样扎在了地上,想走,腿不听使唤,只能使劲的又捶又揉着。
顾念成也艰难万分才迈开的第一步,这第一步就是朝着布芙去的,强忍着酸痛,蹲下来,帮布芙揉腿。
感觉腿有了些知觉,布芙走了两步,像似绑了根木棍一样僵硬,回不了弯,还似坠了两块大石头,每走一步都那么沉,走出了好远才算顺过架来。
顾念成疲惫的问:“阿布,你去哪?那是大营门口,宿舍在那边。”
布芙乏力的回:“我去撒尿。”
顾念成追了过去,吃力的边走边说:“我陪你,我也去。”
八营的兄弟一瘸一拐的也跟了来。
“一起,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