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堡内，因找到“幽冥地火令”而燃起的短暂欢欣，很快被大战后的疲惫与需要修复元气的现实所取代。
众人各自回到简陋的居所，借助魔晶或调息，努力平复着体内激荡的气息与损耗的魔元、妖力。
长九盘膝坐于主室石榻之上，混沌道基缓缓运转，引导着精纯的魔元流转周身，修复着结界反噬和与魅影交战带来的细微损伤。
然而，就在他心神渐沉，即将进入深层次入定之时——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焦急与悲怆的意念，如同濒死者的最后呻吟，直接在他识海深处响起：
“主人……主人！大事不好！灵泉空间……灵泉空间好像……不行了……！”
是树精！它的意念从未如此惶恐无助！
长九心头猛地一悸，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
他瞬间中断调息，身影自石榻上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了灵泉空间之中。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昔日生机勃勃、灵气盎然的仙境已不复存在。
原本郁郁葱葱、栽种着无数珍稀灵植的药田，此刻大片大片地枯萎、焦黄，如同被烈火烧灼过。
即便能看到树精不惜代价地催动本源生机，洒下充满生命气息的绿色光点，那些灵植也只是微微颤动一下，便彻底化作飞灰，再也无法复苏。
曾经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的灵泉湖泊，水位竟已下降了近半，露出边缘干涸龟裂的湖床，剩余的泉水也变得浑浊黯淡，灵气稀薄得几乎感知不到。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衰败、死寂的气息，连光线都变得昏沉。
“嘤——！”
一道白影迅捷地扑入长九怀中，是小寒蛟。
它冰凉的身躯微微颤抖，仰起头，那双纯净的蛟目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它虽灵智未全开，却也本能地感受到了这片赖以生存的家园正在走向灭亡。
长九的心沉入了谷底，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沉声喝道：“器灵！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晕一闪，器灵小人从虎头鼎中钻出，它的小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跳脱，只剩下浓浓的忧虑与一丝……了然。
“主人……”
器灵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是平衡被打破了！从我们进入魔界开始，您的身体为了适应环境，不断吸收、炼化大量的魔元，魔道修为一路攀升至魔君境。”
“而灵泉空间的存在，其根本是与您的仙灵根基同源，它一直在默默地、自发地消耗自身本源灵力，输送给您，用以维持您体内仙魔二力的微妙平衡，防止魔元过盛彻底侵蚀仙基！”
器灵指着枯萎的药田和干涸的灵泉，悲声道，
“您看，这些灵植、这灵泉，它们枯萎消散的灵气，并非凭空消失，而是绝大部分都用来滋养、制约您体内那日益庞大的魔元了！”
“您提升魔功越快，空间消耗就越剧！”
“如今……如今已是近乎油尽灯枯！”
“若您再继续提升魔修境界，恐怕……恐怕这灵泉空间就会彻底崩溃、消散，届时，不仅空间不存，恐怕对您的仙灵根基也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反噬！”
“你觉得这里还能挺多久”
长九近乎带着决绝的答案在向器灵求证，
“恐怕不到一周……”
“一周！”
长九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借助魔功在魔界快速提升实力，看似是一条捷径，却不想是以消耗自身最根本的仙道底蕴、毁灭这方伴他成长、庇佑伙伴的洞天福地为代价！
一股巨大的矛盾与痛苦瞬间攫住了他。
不提升魔修？
在这弱肉强食、危机四伏的魔界，没有足够的实力，如何保护雪团、赤焰、红月石他们？
如何应对像魅影、像未来可能更强大的敌人？如何穿越危险的地狱谷，启动虚空令返回人界？等待他们的，只会是任人宰割，或是被困死在此界！
提升魔修？
灵泉空间必将彻底毁灭！
这是他修行之路的起点，是他触碰机缘的开始，里面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与希望。
更重要的是，空间崩溃带来的反噬，他的混沌道基能否承受？
恐怕就是身死道消……
万一仙基损毁，他是否就会彻底沦为一个真正的魔修？那与他的本心何存？与返回人界的初衷何存？
进退维谷！左右皆是绝路！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幅幅画面：
是雪团那冰冷外表下绝对的忠诚，是赤焰那混不吝却关键时刻绝不退缩的仗义，是他们一路相伴，从人界到魔界，不离不弃。
是红月石为保护弟弟虎子，不惜燃烧本源、近乎陨落的决绝。
是陈安然在绝境中看到自己时，那重新燃起的、带着全身心信任的希冀眼神！
他肩负着所有人的生路与希望！
可这条路，难道注定要以牺牲灵泉空间、动摇自身道基为代价吗？
长九站在原地，望着眼前凋零的空间，感受着怀中小寒蛟的恐惧，听着器灵和树精无声的悲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与迷惘。
魔界的夜空仿佛更加暗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