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一派胡言。英灵的武器,本就是超级神秘的聚合体。
别说重现这种东西了,就算真能做到,也得付出天大的代价。
可你倒好,只是身体有点发麻,而且还精神得很。
这事要是被魔术协会知道,搞不好你都会被列为“封印指定”对象啊。”
话虽如此,我确实觉得自己当时太冲动了……可我做的事情,真有那么反常吗?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和 caster对战前,Archer看到我投影的物品时陷入沉思的原因,以及他让我去跟远坂商量的真正用意。
“没被其他魔术师发现,已经是万幸了……话说回来,你父亲竟然什么都没教你……卫宫同学的父亲,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真是太不正常了。”
“等一下,远坂。我老爸可是跟我说过,让我别用投影魔术了,这种话的好吗?
虽然他看起来确实对魔术没什么兴趣……但即便如此,他也教了我不少东西。
我承认他是有些与众不同,但不管怎么说,希望你别这么说我老爸坏话。”
“……抱歉。我说得有点过分了。”
远坂露出略显尴尬的表情向我道歉。她微微别过脸,那模样仿佛在说自己失言了……不过远坂都说到这份上,看来我的情况确实很不对劲。连我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可怕了。
明明没什么意图,却召唤出了从者;就算受了被拦腰斩断般的重伤,也能不死并恢复;还有违背常理、超乎想象的投影魔术。
自己有那么多异常,可我连原因都搞不清楚。
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陌生,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哼。听你这么说……你这些反常之处,似乎和你父亲脱不了关系。而且问题不在魔术层面,而是更根本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着我们的 Archer,轻声低语道。
Archer的话里似乎别有深意……更何况还提到了切嗣,我根本无法无视,于是瞪向了 Archer。
可当我的目光与他那双红色眼眸对上的瞬间,到了嘴边的反驳却突然消失了。
Archer的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嘲讽,反而像是在审视我的内心,不带任何感情。
之前面对言峰神父时,我也曾有过被剖析、被研究的感觉,但 Archer的视线给人的压迫感完全不同——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高等存在俯视着。
“——卫宫士郎,你是个空虚的人。不管是后天失去的,还是原本就没有,你都缺少其他凡夫俗子所拥有的东西。从内心涌出的梦想、野心、热情、欲望——简单来说,就是你没有真正‘想做的事’。因为从你的行动里,完全感受不到丝毫愉悦的光芒。”
“哎?不对啊,我怎么会没有。我也有自己想追求的目标——”
“那不是‘想做的事’,只是‘必须做的事’。至少对你而言是这样。”
男人的断言打断了我的话。我想反驳,可 Archer的话语却像梦中见过的武器投射一般,精准地刺穿了我的本质,不给我任何辩解的余地。
“不管那是什么,人在主动去追求并实现目标时,一定会伴随着积极的情感。如果没有,那不过是外界强加的行为,只是单纯的义务罢了。
你说过想救人,小鬼。可不管你救了多少凡夫俗子的命,都无法给你带来丝毫快乐。你心底里应该从未真正觉得这是‘开心的事’‘愉快的事’吧?难道不是吗?”
“……”
没错。我必须成为正义的伙伴。可是……在这件事里,我有过开心的感觉吗?我甚至能去感受这份快乐吗?
十年前的那一天,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我活了下来。
当时救了我的,是脸上带着无比欣慰笑容的切嗣……那个笑容,深深烙印在了我心里。所以我才决定,要继承切嗣的梦想。
这不是什么强加的义务,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可为什么 Archer要说不是这样呢?
“感受不到喜悦,体会不到快乐,连愉悦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完成被赋予的义务,不断折磨自己——真是无聊透顶。就算是苦行僧,也该有点趣味吧。既然你还敢自称是我的御主,至少也该有点像样的看点才行。”
“看点……”
把人当成有没有看点的存在,这家伙到底把别人当成什么了?我早就觉得,这个旁若无人的男人,肯定是某个地方的暴君。
可说到底……Archer,到底想表达什么呢?之前他也指出过我内心的扭曲。但奇怪的是,这个男人从未否定过我所追求的方向本身。
试着揣摩Archer刚才说的话,这位英灵似乎是因为我无法在追求的过程中感受到快乐而不满。
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执着于这种事……可这位英灵的话,却莫名沉重,让我无法轻易忽略。
我总觉得,这些话里似乎隐藏着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意义……
“卫宫同学,你会想‘要去帮助别人’,理由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像是把想说的都说完了一般、重新端起茶杯喝茶的 Archer没有开口,取而代之的是远坂向我问道。
她的碧色眼眸中,既带着仿佛领悟到什么的了然之色,又夹杂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或许她已经揣摩出了Archer那番话的含义。
我想帮助别人的理由。若要追溯这个问题的根源……就不得不提到十年前的事。因为那正是“卫宫士郎”这个存在的起点。
其实刚才听 Archer说话时,我刚好也在思考这件事。当记忆回溯到最初那场火焰地狱时,我决定先铺垫几句,再慢慢讲述那段从未对人提起过的过往。
“我觉得这算不上什么有趣的故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十年前,那场席卷冬木的大火……我被卷入第四次圣杯战争的余波中,在那场灾难里失去了一切,甚至连火灾前的记忆都几乎没能留下。
那时没人能伸出援手,我在无数尸体和濒死之人中间,成了唯一的幸存者。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时,是父亲切嗣救了我。
看到他当时的神情,我心中深深记下了“能被拯救,是多么珍贵的奇迹”。
正因为只有自己被救了下来,却没能救任何人,所以我觉得从今往后,必须为此做出补偿。
在切嗣临终前,我听到了他“想成为正义伙伴”的梦想与悔恨。
而早在被父亲救下时,我就已经明白“帮助他人”是多么崇高的事。
于是我下定决心,要替他实现这个愿望……从那以后,我便一直为了帮助别人而行动至今。
“——怎么会这样。”
我话音刚落,远坂的脸上便浮现出混杂着各种情绪的表情。愤怒、悲伤、怅然若失……她眼眸中蕴藏的情感,如同被阳光照耀的宝石般,不断变换着色彩。
“我之前就觉得你想法有点扭曲,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之前或许也跟你说过,在你心里,别人的生命比自己的还重要。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直到现在,我终于懂了。
你已经不只是扭曲了……你根本就是把自己逼‘坏’了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远坂的眼眶泛红,眼看就要哭出来了。与面无表情的 Archer形成鲜明对比,她紧握的拳头在不住地颤抖。
我的经历,本该是和远坂毫不相干的事。无论作为御主还是魔术师,她都没有理由对我的过去如此在意。可即便如此……她为什么要用这般认真的眼神,如此担忧我呢?
像是要平复激动的情绪,远坂深吸了一口气。在沉重地呼出那口气后,她似乎找回了些许冷静,再次用坚定的目光看向我。
“豁出性命去帮助别人,这种事本身并不少见,也有很多这样的职业。但那些都是工作,是因为有报酬才成立的。
可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去帮那些跟你毫不相干的人,还不求任何回报。或许你觉得这是‘赎罪’,但说到底,你根本就没有罪啊。难道活下来是罪吗?没能救别人是错吗?
——当然不是。你只是碰巧活下来了而已。你既没有必须帮助别人的责任,也没有非要承担这份义务的理由。
可你却这么苛责自己,简直是在自我毁灭——就像 Archer说的那样,这样的你,根本不可能感受到喜悦和快乐。”
“……可是”
“你能说‘不是这样’吗?”
尖锐的话语打断了想要反驳的我。
远坂仿佛早已预判到我的反应,在看到我语塞的模样后,她的表情不知为何变得越发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