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真软倒的身影,那胸口喷涌的灼热鲜血,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独孤求败冰封多年的心湖。
“宁真——!”
一声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他平日冰冷语调的嘶吼,猛地从独孤求败喉中迸发!他眼睁睁看着那抹淡粉色的身影无力坠落,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父亲独孤吹雪临终前的嘱托与欣慰笑容……
这一路上,少女叽叽喳喳、试图与他搭话的音容笑貌……
她偷偷看他练剑时专注又崇拜的眼神……
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她毫不犹豫、决绝推开他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关切与无悔……
无数画面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五年苦修压抑的所有情感,所有因血仇而冰封的情绪,在这一刻,被这濒死的鲜血彻底点燃、引爆!
痛!
彻心彻肺的痛!
比任何剑伤都要剧烈千百倍!
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焚尽一切的怒火!
不仅是对仇敌的恨,更是对自身无力、竟需他人以命相救的滔天愤怒!
“呃啊——!!!”
独孤求败仰天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那凌厉的剑意疯狂暴涨,却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与锋芒,而是染上了一层实质般的、令人心悸的血色煞气!他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赤红,长发无风自动,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魔神!
“死死死死死!!!”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被最原始的杀意与暴怒所吞噬!目光猛地锁定了罪魁祸首——刚刚抽刀、面露错愕的“血影刀”殷红血!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只有最极致、最纯粹、最疯狂的——杀戮意志!
他手中的长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境,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尖锐到刺破耳膜的悲鸣剑啸!
下一刻,独孤求败动了!
速度,快到了超越视觉的极限!
仿佛一道血色闪电劈开了空间!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
殷红血只觉眼前血光一闪,一股他根本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甚至无法感知的恐怖剑意已然降临!他下意识地想要挥刀格挡,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刀,自己的手臂,甚至自己的思维……都太慢太慢!
嗤——!
一声轻响。
殷红血的动作猛然僵住,脸上得意的表情凝固,转而化为极致的恐惧与茫然。一道细密的血线自他眉心浮现,迅速向下蔓延。
嘭!
他的身体,连同那柄血刀,竟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鲜血内脏哗啦流了一地!
独孤九剑第九式——归寂!
并非人力所能创出的剑招,而是在极致的情感冲击下,融合了前八式所有精华,超越了“破”与“败”,达到了终极“毁灭”与“虚无”的剑道极致!此剑一出,万物归寂!
然而,杀戮并未停止!
独孤求败血红的眼睛瞬间又锁定了另外三大魔头!
“逃!”星宿海老怪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转身欲遁!
但血色剑光再闪!
如同死神的镰刀划过,星宿海老怪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司徒恶和金刚门主吓得肝胆俱裂,拼命施展毕生绝学防御!
然而,在已然超越境界的“归寂”之剑面前,一切的防御都如同纸糊!
剑光过处,判官笔断,金刚身破!
司徒恶被拦腰斩断!
金刚门主被一剑穿心!
转眼之间,四大魔头,尽数殒命!而且是毫无反抗之力的秒杀!
杀红了眼的独孤求败,如同真正的魔神降世,血色目光又扫向了其余那些正在与郭岩、龙云缠斗的魔头!
“魔头!拿命来!”他狂吼着,化作一道死亡旋风,冲入了魔群之中!
剑光所向,血肉横飞!
惨叫声、求饶声、兵刃断裂声不绝于耳!
此刻的独孤求败,无人能挡!他的剑已经不再是剑,而是毁灭的化身!每一次挥动,必有一名魔头殒命!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整个撼山庄入口顷刻间化作了修罗屠场!
郭岩和龙云都看得心惊肉跳,不得不暂时停手,震撼地看着那如同疯魔般杀戮的身影。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所有的魔头,包括那些赤精子带来的邪道高手,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无一生还!
满地尸骸,血流成河!
浓重的血腥气冲天而起!
直到再也找不到一个站着的敌人,独孤求败才猛地停住身形,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着。周身的血色煞气缓缓消退,赤红的双眼也逐渐恢复清明。
杀意退去,那锥心的刺痛再次清晰地浮现。
他猛地转身,踉跄着扑到那倒在血泊中的淡粉色身影旁。
“宁真!宁真!”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扶起甘宁真,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早已没有了平日的冰冷。
甘宁真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胸口的伤口仍在缓缓渗血。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独孤求败那布满血丝、充满惊慌与痛楚的眼睛,嘴角努力地向上弯了弯,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独孤……大哥……”她的声音微弱如蚊蚋,“你……没……事……真好……”
独孤求败的心如同被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猛地点向她周身大穴,试图止住流血,渡入真气,却发现她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那一道刀气已然断绝了她的心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哽咽,“我……我不值得你如此……”
甘宁真微微摇头,眼神温柔而坚定,断断续续地道:“值……得的……从……从第一眼……见到独孤……大哥…比剑…就……就觉得……值……”
她望着他,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独…独孤…大哥.....不要……再……那么冷了……笑……笑一下……好……不好……”
独孤求败浑身剧震,看着怀中女子那期盼而又逐渐涣散的眼神,他冰封的脸上,肌肉艰难地动了动,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他紧紧抱住她,将头埋在她逐渐冰冷的肩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嘶哑地、艰难地诉说着从未出口的话语:“我……我不会再冷了……我……我会记得你……一直记得……”
听到他的话,甘宁真眼中最后的光彩亮了一下,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承诺。她嘴角含着那抹未散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臂无力地垂落。
她走了。
在一片血海尸山之中,在她倾慕之人的怀里,含笑而逝。
独孤求败紧紧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另一座冰冷的雕像。唯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那冰山之下,汹涌澎湃却再也无处倾泻的悲恸。
旷野的风吹过,卷起浓重的血腥,却吹不散那无尽的哀伤。
十年之约,血仇得报。
却以另一种永恒的失去,作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