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月,碾子沟的会房里始终没等来万福的消息。江荣廷处理公务时偶尔会抬头望向窗外,心里掠过一丝顾虑——按路程算,去海参崴的货早该有回音了,想来是沿途卡子多,或是俄人那边交接慢了些,他没多放在心上。
这天上午,江荣廷刚跟刘绍辰核对完巡防营的粮草账目,门外突然传来亲兵的通报:“管带,吉林将军衙门的差官到了,说有紧急文书要交您亲收!”
江荣廷放下账本,起身迎出去。差官穿着青色官服,手里捧着个红绸裹着的木盒,见了江荣廷,当场躬身:“江管带,将军大人有令,命您即刻赴吉林府,另有委任事宜,文书在此。”
江荣廷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份盖着吉林将军衙门朱红大印的文书,字迹工整,措辞威严。他粗略扫了一遍,不敢耽搁,转身对身后的庞义说:“我走之后,营中事务你暂代打理,每日的巡查不能断;鱼白沟的煤矿那边,让马翔多留意俄人的动静,别出岔子。”
庞义挺直腰板应道:“大哥放心,我一定守好碾子沟。”
江荣廷点了点头,只带了李玉堂和几名亲兵,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和官印,翻身上马就往吉林府赶。马蹄踏在官道上,扬起阵阵尘土,一路疾驰,第五天傍晚就到了吉林府城门口。
进了府衙,正堂里已点上了油灯,苏和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个茶盏,见江荣廷进来,立马放下茶盏起身相迎,脸上满是笑意:“江管带可算来了!路上没耽搁吧?我这茶刚泡好,还是去年的雨前龙井,你尝尝。”
江荣廷躬身行礼,接过差人递来的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谢大人挂念,一路顺遂,没敢多耽搁。”
“三道沟一战,你率部全歼俄军溃兵,护了宁古塔的安稳,连盛京将军那边都听说了你的能耐。”苏和泰拉着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语气里满是赞许,“之前我还担心你守不住那么大的防区,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听说你不光会打仗,还开了粮行和纺织坊?”
江荣廷握着茶盏,低声道:“粮行和纺织坊就是顺手为之,既能让乡亲们有口饭吃,也能添点补给。”
“好!”苏和泰拍了拍扶手,从案上拿起一份叠得整齐的委任状,递了过去,“朝廷念你有功,经将军衙门商议,现擢升你为吉林东路防区宁古塔分统,授游击衔,统管穆棱河、宁古塔、绥芬河部分地区的防务——往后这一片的安危,就全交给你了!”
江荣廷双手接过委任状,展开一看,上面“吉林东路防区宁古塔分统”几个字格外清晰,落款处盖着吉林将军与舒淇的双重大印。他心里一振,当即起身谢恩:“属下定不负大人所托,守好边疆,护好百姓,绝不让俄人再随意越界滋事!”
苏和泰笑着摆手让他坐下,又从案上拿过一份名册:“此次擢升,还有几项调令需你知晓。原穆棱河前营吴海峰部,即日起归属你麾下,继续协助俄军护路;至于碾子沟的护矿队,也一并编入巡防营,分设五个营队,编制我都给你拟好了。”
江荣廷接过名册,仔细翻看,上面已明确了各营的编制与管带人选:
宁古塔中营为驻地营,由刘宝子任管带,负责宁古塔城周边防务;
穆棱河前营为铁路护路营,原吴海峰部归入此营,继续承担协助俄军护路任务;
宁古塔后营为后勤辎重营,由朱顺任管带,碾子沟的防务以及统筹粮草、弹药、马匹的调度与运输;
绥芬河左营为前线防御营,范老三任管带,驻守绥芬河沿岸,防范俄军异动;
穆棱河右营为巡逻营,由马翔任管带,负责边境的巡逻与情报收集。
“还有庞义,”苏和泰补充道,“他跟随你多年,作战勇猛,办事又可靠,现擢升他为帮统,协助你管理五营事务,遇有军情,你们可共同商议决策。”
江荣廷连忙道谢:“谢大人体恤,有他帮我,营里的事能轻松不少。”
“都是为了防务,不必谢我。”苏和泰摆了摆手。
两人又聊了几句宁古塔的防务,苏和泰说最近俄人在绥芬河对岸增了兵,让他多派哨探盯着,江荣廷都一一记在心里。眼看天色不早,江荣廷起身告辞,苏和泰没多留,只让他回去以后抓紧部署。
出了将军府,江荣廷径直去了德盛粮行。吴德盛正在账房里核对账本,见他进来,连忙放下笔,迎上前便问:“荣廷?你这是啥时候来的?”
江荣廷坐下,接过吴德盛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笑着回话:“今儿刚到,将军召见,给升了宁古塔分统。”
“好!好!”吴德盛一听,当即拍了下桌子,脸上满是喜色,“我早就说你错不了!”说着又想起正事,“对了,佳怡要的粮食我早备妥了,周边屯子收了不少,这两天就让赵栓往碾子沟送。”
“那我就放心了。”江荣廷点头,又补充道,“还有件事得麻烦爹——佳怡想在宁古塔开个布庄,您帮忙留意着合适的商铺,地段不用太金贵,敞亮方便就行。”
“这有啥难的!”吴德盛一口应下,“明天我就去找,等定了,给你们去信。”说着话,他忽然想起外孙,语气软了些:“对了,靖安那小子近来咋样?上次佳怡来信说能坐稳了,现在是不是更壮实了?”
江荣廷想起儿子的模样,嘴角弯了弯:“挺好的,能吃能喝,见着熟人还会伸手要抱,等过阵子不忙了,带他来给您瞧瞧。”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从碾子沟的纺织坊说到宁古塔的军备,话匣子一打开,竟没留意窗外天色。吴德盛忽然抬眼瞥向窗纸,才笑着摆手:“光顾着说话,这天都要亮了,你赶路累了,早点歇息。”江荣廷应了声,起身随吴德盛往后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