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天，大水正在更换仪表车床刀具，阿发师傅惊诧大水的悟性，才一个月，大水已经将车床的摆线切削及刀具的安装使用了解得八九不离十。阿发轻松了许多。
“叮铃铃！”邮递员的自行车来到阿发家门口，“谁是程大水？有信！”
“哦，这里这里！”阿发看大水在操作机器，赶紧接信。
是大凤的来信！中午吃完饭，大水迫不及待打开。
“亲爱的哥，想你！
接到你的信，我真开心！你知道吗？今年是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但你的信是我最好的过年礼物！
哥，为你能走出这一步而高兴，你不要误会，就算是你当一辈子矿工，我也一样喜欢你爱你！
你信里说的设备和工艺比较简单，不过，人家家里有这个作坊，已经很了不起了，在我们内地，家里办厂，想都不敢想啊！
哥，现在国家在改革开放，这真是我们学习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的好机会，这段时间在实习工厂夜校学习也收获挺多，给我们上课的老师给我们讲了许多国外技术。与国际市场一对接，许多先进技术令我们眼花了乱。不说其他吧，就说机床，以后机电一体化是方向。就是机械技术、电子技术、自动控制技术、计算机技术将有机融合，会通过系统集成设计实现功能协同与优化。国外许多车间已经开始广泛运用数控机床，偌大的车间没有几个人，一个人可以指挥好几台机器呢？
哥，有时间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推荐你到新华书店买两本书先看，一本是数控加工，里面有关于零件加工设备、刀具几何角度、金属切削原理、各类机械零件加工工艺的知识与概念。另一本是数控编程与操作。可能对你有很多用处。我是学这些的，哥，你现在干这个，以后我们就更有话题了。
想你的凤！”
大水合上信，对朝思暮想的大凤是既钦佩、又爱慕，一股幸福的暖流涌遍全身！
大水到星期天就去温州市新华书店，找到了这两本书。
冬去春来，转眼就到三月份了，柳枝吐绿，桃树抽蕾，又是一个春花烂漫的季节。
宏新煤矿机械厂是国营企业，厂长李建设是五十年代大学生，五九年毕业分配到宏新机械厂，从技术员干起，车间主任，副厂长，总工程师，厂长，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宏新机械厂经历过荣耀，曾几何时，能在宏新厂工作的人，走到大街上都要比别人高三分。
这几年，厂里效益明显滑坡，一是人才流失严重，随着大大小小作坊式的工厂雨后春笋般的在宏新厂周围出现，一批技术骨干流失，甚至宏新厂副总工程师也跳槽去了江苏。也难怪，他们私营厂给的工资是几倍甚至十几倍，有多少人禁不起“诱惑”啊！二是设备投入不足，厂里年年上缴利润，用于更新改造的资金有限，车床大部分还是手扳车床，数控机床虽然有一些，但是操作工人素质参差不齐，刀具磨损严重，更有甚者，厂里已经出现几起偷盗事件，有两次，头天安装上去的刀片，第二天就没有了。李建设非常头痛，宏新厂调资晋级有非常严格的规定，而且利润留存自己当厂长的做不了太多的主。值得庆幸的是，促进企业经营权和改革分配制度完善与提高的国企改革各地正在探索，已经有国企经批准在尝试上缴利润递增包干形式的改革，也就是制定一个上缴利润基数，每年一个固定增长基数，超收利润60%用于技术改造，20%可以用于职工奖励，还有20%可以用于职工福利。这给李建设厂长带来了希望。
大水与老板阿发关系处理得很好，眼见效益一天天见好，阿发也给大水提了工资。大水如饥似渴地看大凤介绍的书籍，没有请教的对象，大水就非常珍惜阿发带自己出去的机会。大水往往身上准备几包好烟，如果到一些规模大的管路配件厂参观，看到一些先进的设备，大水就会偷偷结识几个技术员，留下地址，下了班有空去请教。一来二去，大凤教大水看的两本书，书里的很多知识大水慢慢印在脑海中，再加上有些设备和工艺亲眼看过，技术员再进行讲解，大水懂了许多。
这天傍晚下了班，大水草草吃过油炒饭，在街边买了一袋水果，骑上自行车（大水现在买了二手的自行车了）去西塘乡东山村，约好了去原宏新厂技术骨干老张师傅家请教。
老张师傅家里人多，老婆文化不高，在隔壁的一个私营工厂当保管员，孩子四个，老张在宏新厂的工资不够养家，所以无奈出来到一个私营管路配件厂当车间主任。
东山村远，大水要骑过中山路解放路胜利路三条街道，再骑一条长巷，然后过河，最后骑十里路才能到老张师傅家。
骑到县城胜利路电影院，电影院在放映《庐山恋》，大水好想看这部电影，如果大凤在，该多好啊！
拐过胜利路，是一个三叉路，三叉路的右巷就是去老张师傅家的那条长巷，晚上油炒饭有点咸，大水把车停在巷边一家南杂食品店，买瓶汽水喝。
“救命啊！”突然，一个女孩声音传过来。
循着声音，一个暗处，似乎有几个人在拉扯。
大水走过去，朦朦胧胧的光线下，有三个男的，一个女的，一辆女式自行车倒在路边。
“娒囡，漂亮的娒囡，跟阿咕去玩！”一个花格子男青年在拉女孩，
“阿咕疼娒囡！”一个长头发喇叭裤的男青年凑上去亲女孩，
“娒囡迷死我了！哈哈！”一个瘦高个在脱女孩的裤子。
“救命啊！”女孩在挣扎。
“住手！”大水冲上去，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大水怒喝，伸手去拉姑娘。
“妈的！你是什么人？管我们的闲事？”瘦高个恼羞成怒，顺手捡起地上的长刀。花格子和喇叭裤拿起地上的九节鞭。
“找死！”瘦高个长刀劈来！大水本能地用手臂一挡，左手拉着姑娘的手没有松手。
幸好穿着工装，但手臂尖锐刺痛，大水眼疾手快，顺手捡起地上的砖头砸过去！
“哎哟，妈的，打死他！”瘦高个似乎被砸到了头，喇叭裤和花格子冲上来。
大水牵着姑娘迅速往电影院方向跑，边跑边喊:“快来人啊！”
三个流氓追了几步，花格子喇叭裤九节鞭呼啸地朝大水砸过来。
看到灯光和人群，瘦高个喇叭裤花格子不敢上前，朝巷子暗处迅速跑了。
有许多人围拢过来，
“血……血！”有个人尖叫。
大水这时候才发现，手臂上衣服破了，深深的一个刀口在汩汩流血，头上一阵灼热，手一摸，也有血，是九节鞭砸的。
“大哥，没事吧！”姑娘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握住大水的手臂哭。
“唉呀，是阿美呀，这怎么了？”人群中有两个女孩跑过来，抱住姑娘。
姑娘叫阿美，看到朋友，阿美这才平息下来，抱住两个女孩，放声大哭，“刚才遇到流氓，是这个哥哥救了我！”
“大哥，大哥……”阿美再去找大水，人已不见了。
阿发对自己非常好，但是阿发的作坊太小了，大水现在的见识较半年前已经今非昔比。要想了解更多，甚至以后要干大事（大水现在有了这个大胆想法），需要到更大的工厂去学习。
大水跟老张师傅说了这个想法，老张师傅很支持。
“到我们这里来吧，你会学到更多！”老张师傅鼓励大水。
过了三天，老张师傅通知大水，说老板要他过去。
阿发非常失望，但看到大水执意要走，也很无奈，半年的相处，阿发也很认可大水，晚上，阿发特意在饭店订了一桌菜，叫上老婆，为大水饯行，这一次，阿发除了两个菜没有辣椒，其他四个菜全有辣椒。阿发不会喝酒，那一晚，阿发老婆与大水足足喝了两瓶温州老酒汗。
老张师傅当车间主任的工厂果真很大，机加工设备光数控就有五台，还有好几台铣床、钻床、攻丝机，不仅如此，铸件、锻件、弯头成型设备也一应俱全。
老板姓祝，中年男人，一脸络腮胡，长得也算慈祥。祝老板看着大水，一身壮实，个头又大，脸带正气，已是心里喜欢，看大水额头和右手手臂上的疤痕，祝老板问大水，这是怎么得的。
大水说是几个月前喝了酒骑车摔的，祝老板也不再问下去。
祝老板开了每个月110元的工资，显然，老张师傅没少为大水说好话。
跟着老张师傅，大水学起数控机床，厂里有食堂还有宿舍，大水满意极了。
晚上在宿舍的时候，大水给大凤和师傅胡子荣各写了一封信，告诉了这里的情况和新厂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