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踏出大门的瞬间,童磨非常自然地、甚至带着点优雅地撑开了他一直拿在手中的一把看起来颇为考究的黑色长柄伞,稳稳地遮在了自己头顶上方,将自己完全笼罩在伞下的阴影里。
这个动作流畅而突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几乎是同时脚步微顿,目光下意识地聚焦在那把突然出现的伞上。
萩原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神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探究。松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动作背后似乎有某种必然性,而非仅仅是为了遮阳。
童磨撑伞的姿态太熟练、太理所当然了,仿佛这是他踏出任何有光线照射的门口时的标准动作。
按照童磨“搜刮”来的社交攻略:第一步引起好奇,第二步适当“卖惨”拉近距离——“阳光过敏”这个理由够合理够惨了吧?还能完美解释自己异于常人的苍白和可能出现的“虚弱”表现。
他暗自为自己的计划点了个赞。说实话,穿越前的他本质是个不擅长主动社交的i人,现在全靠“攻略”和一点演技撑着。
萩原研二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他心思细腻,立刻意识到这把伞可能涉及对方不愿多谈的隐私。
他体贴地没有追问,而是非常自然地继续刚才关于东大食堂的话题,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是脚步稍稍放慢,配合着童磨撑伞后略显不便的行走节奏。
松田阵平也沉默着,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墨镜下的目光更深邃了些,不着痕迹地将童磨撑伞的动作、苍白的肤色联系在了一起。
就在这微妙的沉默间隙,一个同样穿着警服、似乎是刚下班的年轻警员也走到了门口。
他看到撑伞的童磨,又看看外面柔和的天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语气带着单纯的疑惑:“诶?童磨先生吗?外面阳光不大啊,您怎么打把伞?怕晒黑吗?”他半开玩笑地说着。
童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神助攻!!来得太是时候了!
他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脸上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无奈和恰到好处脆弱感的笑容,声音依旧温和,却清晰地解释道
“啊,不是的。是我个人的一点小问题,身体原因,不太能接触阳光,会……不太舒服。”
他微微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配合着那把为他隔绝了所有光线的黑伞,整个人显得更加单薄易碎。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童磨那张在伞下阴影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上。
童磨那带着脆弱感的解释,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轻轻落下。伞下的阴影将他本就白皙的脸庞衬得近乎透明,长睫垂下的阴影更添了几分易碎感。
那句“不太舒服”说得轻描淡写,却足以在听者心中勾勒出一个被病痛困扰的形象。
那个提问的年轻警员显然没料到是这个原因,脸上立刻浮现出尴尬和歉意,连忙摆手:“啊!抱歉抱歉!童磨先生,我不知道是这个原因……打扰您了!您多保重!”说完便有些局促地快步离开了。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换上更为真挚的关切。他上前一步,自然地走在童磨撑伞的那一侧,像是要为他挡去可能从侧面漏过来的光线
声音放得更温和:“原来是这样。没关系,身体最重要嘛。”他巧妙地避开了具体病症的追问,只表达了理解和关心
“学弟你一个人回去吗?需不需要……呃,虽然好像也没法帮你遮阳……”他看了看童磨那把严丝合缝的黑伞,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松田阵平的目光从童磨苍白的脸移到他握着伞柄的、同样没什么血色的手上,墨镜后的眼神锐利而专注,像是在拆解一个精密却结构不明的装置。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不像普通的过敏。”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他对细节的观察和逻辑推理能力是刻在骨子里的。童磨的反应、动作的必然性、以及那种深入骨髓的“隔绝感”,都超出了他对一般皮肤或呼吸道过敏的理解范畴。这更像是一种……生理性的排斥,甚至是……威胁?
童磨心中微微一动。松田果然还是那个敏锐的松田。他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更深一层的“脆弱”,声音轻软
“松田前辈观察力真厉害。具体的情况……比较复杂,医生也说不太常见。习惯了就好。”
他巧妙地用“复杂”和“不常见”搪塞过去,既肯定了松田的敏锐,又堵住了进一步深究的可能,最后用一句“习惯了就好”带出几分认命的淡然,效果拔群。
萩原研二立刻接收到童磨不想多谈的信号,同时敏锐地察觉到松田那近乎拆弹分析般的探究目光可能带来的压力。
他立刻发挥润滑剂的作用,笑着拍了拍松田的肩膀,然后对童磨说
“别理小阵平,他职业病,看什么都像要拆开研究研究。既然碰上了,又是前后辈加新同事,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庆祝一下?我知道附近有家居酒屋,环境还不错,灯光比较柔和。”
他特意强调了“灯光柔和”,显然考虑到了童磨的特殊情况。
这个提议正中童磨下怀!他正愁怎么加深联系呢。他七彩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点亮的琉璃盏,那份欣喜毫不作伪
“真的可以吗?不会打扰到两位前辈吗?” 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完全符合一个刚认识学长、性格温和又有点拘谨的学弟形象。
“当然不会!”萩原研二爽朗地笑道,“人多才热闹嘛!小阵平,你说呢?” 他看向松田
松田阵平的目光在童磨瞬间亮起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那里面纯粹的、带着点雀跃的光芒,冲淡了他刚才观察到的病弱感,甚至让他觉得有点晃眼
他移开视线,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 算是同意了。他对童磨的好奇心确实被勾起来了,无论是那双特别的眼睛,还是这奇怪的“阳光过敏”,以及他身上那种既温和又疏离的矛盾气质。
“太好了!”童磨的笑容更加灿烂,伞下的阴影似乎都因这份笑意而明亮了几分,“那……我们走吧?麻烦萩原前辈带路了。”
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伞的角度,确保自己完全被笼罩。
于是,三人以一种略显奇特的组合走向那家居酒屋。萩原研二走在最外侧,谈笑风生,努力活跃气氛
童磨撑着那把格格不入的黑伞走在中间,身形在伞下显得更加纤细,偶尔回应着萩原的话,笑容温和
松田阵平则走在童磨的另一侧,双手插在裤袋里,墨镜遮眼,沉默地走着,高大的身形带着一种无声的屏障感,偶尔目光会扫过童磨的伞和苍白的侧脸,若有所思。
夕阳的金辉洒在街道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童磨的黑伞像一个小小的、移动的孤岛,隔绝了外界的阳光,却奇异地融入了这三人初建的、带着点试探和好奇的同行之中。
童磨感受着身边属于松田和萩原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听着萩原活力满满的声音,心情是穿越回来以来少有的轻松和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