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入郊州第二日,公主直接按圣旨所示的职务,给驸马派了工作。
在郊州都督府衙审理一众郊州官吏,自己则住进军帐。
郊州一事的巡察使,哪有资格管得了祺州镇南军?
而公主在哪儿,郭妡就在哪儿。
一月之期已经过了,但公主身边脾性相投,能说到一起去的也就郭妡。
所以公主不惜又用了个要求,要求延期。
然而她只得到郭妡一个白眼,“小人的两万石粮草,还不足以在公主这儿抹了账?”
崇安公主嘻嘻笑着,“一码归一码。”
郭妡又是一个白眼给她,崇安公主不以为忤,只道:“你放心,你若真能解决整个郊州的粮草供应,凭这份功劳,回去后本宫定会亲自向父皇母后陈情,给你一个恩封,少说也能得个乡君。”
“乡君?”郭妡挑眉。
崇安公主也有些赧然,“努努力,县君也有机会。”
郭妡轻轻“啧”了声,这可真是好大一个爵位!叫人受宠若惊呢!
她意味深长的瞥着崇安公主。
“朝廷恩赏之隆,真是叫人欢欣至极!小人就等着了,乡君也好,县君也罢,小人着实差这一个身份,就先谢过殿下。”
崇安公主撇了下嘴,吊着眼看她。
“你少阴阳怪气,这些年朝廷也不宽裕,再高的爵位,朝廷给不起。你若嫌少,倒可以去赵王跟前立功,他如今只有三妃在玉牒上。可再过些日子,就有大大小小三十几个命妇的名额,你未必不能挣个良媛、承徽之位。”
郭妡也撇嘴,“小人心里只有裴郎。”
她喊口号似的,崇安公主都快要听腻了。
每每自己不提赵王,她便不提裴郎。
请问她那裴郎,装在她心里哪一处?
大门口么,专门堵门用的?
崇安公主高高仰起头,垂着眼睨她。
“你那裴郎,旧伤未愈,已被赵王派去战场做先锋,我瞧你可不担忧。”
郭妡道:“何须我担忧?裴郎盖世神勇,且他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理所应当。”
崇安公主便嗤她,她怎么都有理。
干脆招手,“来,给本宫捏捏肩,你这手劲儿大的,本宫甚是喜欢。”
郭妡不推辞,她算是看出来了,她输给公主殿下的三个要求,恐怕不会有其他内容了。
多半就一个月一个月的婢女做下去。
也好,总是把这条腿给抱住了……
郊州都督府里,驸马审讯审得焦头烂额,隔一两日还要给皇帝奏报。
他是读书人,文章写得讲究,奏报亦然。
绞尽脑汁地堆砌词藻,写了改,改了写,每一封皆要耗费数个时辰。
这一切无人帮他,他也并没想过找谁帮忙。
关于郊州新官吏的任免,亦不打算询问崇安公主的意见,直接拟了份名单向皇帝建议。
与此同时,两万多石粮食提前两日运到郊州。
随行的僧人有三百多人,张将军乐呵呵叫众将士妥善安置这些僧人。
公主既惊讶,又疑惑不解。
张将军憨笑道:“郭娘子神了!我们带着这些僧人按郭娘子指的路线,借道各土司地界,别说打劫,那些土司都毕恭毕敬迎送,一路畅通无比,快至郊州附近,才多了些损耗!”
公主忙问:“什么路线?”
张将军便一五一十说了。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老将高广叹一声。
“郭娘子当真对西南土司了如指掌,你们走的是佛路,那些部族要么笃信佛法,要么被笃信佛法的压制着,这三百僧人随行,他们岂敢异动?路虽绕了些,可当真是安全无虞啊!”
高广说话间看向郭妡,“只是郭娘子如何找来这三百僧人?出家人不问俗事,岂能为郭娘子所用?”
郭妡只是笑一笑,“高将军此言差矣,出家人也有慈悲为怀的说法,为郊州生灵走这一趟,于他们来说功德无量嘛。”
“也有道理。”高广恍然点点头。
唯独崇安公主,还盯着郭妡呢,多半是不信的。
感受到这道目光,郭妡撩起眼皮,朝崇安公主无声笑了笑。
当然是,这些僧人都是自己人啊!
当初她与裴玄止说过,西南地界有的是手段藏匿粮食。
这便是其中一种。
诚然朝廷多次勒令僧道不得大肆圈地,可川州的位置注定这道政令不能执行到位。
川州往西三百六十里就是大禅国。
大弘与大禅国交界的中间地带的土地,虽名义上隶属剑州和缈州,实际却大部分属于各族土司。
他们大多受大禅国影响,笃信佛法,那建庙之风就禁止不了,后来朝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土司和弘人交界之处也不少,山上一座庙立起来,朝廷发了文牒之后,谁分得清谁是谁?
张家村及周边村落新垦的地,都划在这些寺庙名下。
明显过高的税粮,也是靠这些庙宇,压到合理得不引人怀疑的程度。
寺庙里的僧人,当然就是附近村民出家的。
青昭寺的住持,还是她大舅舅家的二表兄呢。
否则,哪有那么多慈悲为怀的佛?
她不会与公主讲得过于清楚,讲清了,这些粮草就会被崇安公主视为理所应当。
可天下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呢。
郊州征得民不聊生,百姓丧生三成。
川州,裴玄止征聚水寨时,仓库里的余粮竟不够一月所需。
而长安国库依旧空虚。
征收的这么多钱粮,都到哪里去了?
满天下的钱粮,都到哪里去了?
就猜去吧。
众将士将两万石粮草入库,岭州的消息也同时回来了。
只是任长风回来的时机不大对,崇安公主正赖在郭妡帐中要郭妡说明白。
任长风进帐,就丑得崇安公主凤目一缩。
公主转头看向郭妡,用眼神询问这丑东西是谁。
任长风脚步也顿了顿,就听郭妡装模作样帮他掩盖道:“长风,这是崇安公主殿下,过来见礼。”
崇安公主直接道:“免礼。”
想来是不想近距离观看那张脸。
任长风就老老实实在原地抱拳作揖。
又听郭妡道:“岭州可有足够的粮草,作价几何?”
任长风并不避着崇安公主,“岭州确实有大批粮草,只是瞧着不对,那些稻种不像岭州普遍种植的,倒像郊州所产。属下猜测,郊州第一批税粮的流向,多半是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