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尖锐的,周云芝被嚷得一愣。
郭妡嘴角弧度都是不敢苟同的形状,“周姐姐,世子这回可是要广邀川州府下辖所有官吏、士绅和他们的家眷呀,来的人没有五百也有两三百,仅五百贯的预算,每人平均才花两贯吗?这也太寒酸了些!世子的脸面往哪里搁?”
不知怎么,周云芝觉得,一听郭妡的声音就烦躁。
她耐着性子解释:“郭妹妹,你出身低不知道官场的事,但不能无知还无畏,世子是官不是商,川州做刺史月俸不过十二贯,宴会过于奢华,会引人指摘的。”
很难不说,她真生气了。
郭妡最喜欢看的,就是别人看不惯她,又不敢打她的样子。
轻轻弹了下裙子,半点不动怒。
“周姐姐何必动不动拿出身说事,妹妹确实不如姐姐会投胎,可挑男人的眼光是追上了姐姐的。不过姐姐这胎可算是白投了,只知道世子是官,不知道府上还有爵和勋吗?
郡公这爵位有三千多亩永业田和俸禄,咱们世子请封后也有俸禄,加上一百多年来历任郡公出征的战利品、朝廷赏的庄子和田地,这些垒起来是多大一笔家资?
而咱们世子身上还有从四品轻车都尉的勋官,郡公也是上护军,又有永业田。试问满天下谁会以为咱们是寒酸人家?周姐姐,咱们世子初来乍到,宴会还是要办出脸面来的,否则旁人还以为咱们府上日暮西山呢,不是白白叫人看低嘛。”
周云芝代掌中馈以来,何曾被身份不及她的这样指教过。
脸色猛地一沉,再也明媚不起来。
连带着身边的唐翘也保持沉默,根本不敢插话打圆场。
“你在卖弄些什么?什么都不懂就将嘴闭上!”周云芝拍了一掌身旁茶几,也不演什么姐妹情深了。
被人登堂入室的冒犯,再忍,就枉费她管家的地位。
周云芝没好气续道:“你可知从江川县往东南八百里驻扎着什么人?”
郭妡没所谓道:“淡定些,不就是当朝皇后的父亲,正一品镇南军大将军、上柱国、楚国公高宽么。”
不就是??
真正在朝堂上跺跺脚,天下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手握八万镇南军的老国丈,只落了个不就是?
周云芝看她跟看无知妇人似的,为防她真惹出祸,周云芝耐着性子再多说一些。
“你又知不知道,咱们县主的妹妹堂阳县主,嫁的是郑贵妃的娘家山阴侯府,咱们世子自幼就是贵妃之子赵王的伴读。在楚国公眼皮子底下,世子高调就是招祸!”
“哦?还有这一出?”郭妡十足淡定,“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五百贯着实寒酸呀。”
“!”
油盐不进的模样,让周云芝完全平静不下来。
“若楚国公参世子奢靡,岂不影响阖府大计?你真是太无知了!”周云芝气道。
心里埋怨裴玄止色令智昏,弄了这么个东西过来碍事。
郭妡笑一笑,微微抬手,荷盈将茶碗恭敬的放在她掌心,完事垂手立着。
“周娘子,奴婢以为,我们娘子和你一样都是一心为公,即便意见有所不同,你也不该出口伤人。你是大家闺秀,本该知书达理,我们娘子进门就说了,她本不想管这事的,你若有怨,大可找世子说去,何必拿我们娘子撒气?”
荷盈说话声音绵软,还带着一股子怯意。
听在耳朵里就是,即便胆小还是忍不住仗义执言的赤胆忠心。
郭妡都惊讶了,低头饮茶时眉梢轻挑。
被个婢子指着鼻子教训,这也太气人了,她不信周云芝能忍得住。
果然,给她分析局势的事直接被抛之脑后,周云芝的声音陡然尖锐。
“你这以下犯上的贱婢,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来人,给我拖出去掌嘴!”
几个仆婢冲进来,荷盈被唬得瑟缩一下。
郭妡掀起眼皮,扫了眼这几人,抬手将茶碗掼在地上。
清脆的瓷裂声让所有人一愣。
周云芝拍案而起,与她同心同德的唐翘也跟着站起来。
满地碎瓷渣太过刺眼,周云芝气得胸脯一阵剧烈起伏,指着郭妡,怒目骂道:“郭氏,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来我院里,我也是以礼相待的,你却仗着世子宠爱处处找茬,现在还敢在我这儿摔杯子砸碗,未免太放肆太跋扈了些!”
“哎哟。”郭妡眼波一转,掩着嘴咯咯笑,“周姐姐急了?你先别急,是你先看不起人的呀,敢情世子要我来负责宴会一部分,我还不能问了?还不能提意见了?多说几句就阴阳怪气我,谁有周姐姐霸道跋扈呢?
现在还要打我的婢子,欺负我们人少呢?要不你今日就在这将我们主仆打死,不然我肯定要去跟世子告状的。”
说罢郭妡悠悠站起身。
荷盈心领神会上前,蹲下身帮她扯顺衣裙,拍掉沾染的尘埃,又默默退回她身后,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管。
这主仆两个光用肢体语言就把人气得够呛,周云芝忍不住伸手指人,贴身婢子云竹也是蓄势待发的。
郭妡抬头挑衅,“怎的?真敢打死我?还不让人说呢,就是寒酸,就是寒酸,哼!”
“什么寒酸?”
裴玄止一只脚跨进抚春院正屋,瞥了眼地上的碎瓷渣,再瞅瞅周云芝铁青的脸色,面不改色进屋,将袍子一撩,大马金刀在主位坐下,“剑拔弩张的?”
郭妡嘴角抽了抽,这回还没把周云芝逼疯呢,就被他抓个正着。
但架不住她反应快,一秒切了表情,从怀里抽出手帕,抬手一挥就往裴玄止身上扑。
小妾的气质和做派拿捏的死死的。
“世子,妾不做这劳什子差事了,人家又不欢迎我,指着我鼻子骂了一通,临了还要打死我呢!”
裴玄止伸出一只手,将她定在一臂之外,“地上的杯子不是你的?”
郭妡镇定的瞥一眼主座边完好无损的杯子,又看看地上的碎瓷渣,手绢往脸上一按,“世子~她要打死妾,妾总得虚张声势一番不是,不然你还能看到妾?”
裴玄止明显不信,但被她一个旋身钻进怀里,快得就跟练家子似的,他没固执推开,曲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下,勾唇道:“讲实话。”
“就是实话!”郭妡一手按着裴玄止的胸膛,十分嘴硬。
周云芝气坏了,“你这狐媚子!”
瞧她这妖艳做派,这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的行径,直接气得口不择言。
等裴玄止撩眼看过来,才勉强冷静一点,“郎君!郭氏说谎!她在我这儿趾高气昂的,我才是被指着鼻子骂的!对了,唐妹妹可以作证!”
周云芝一把将唐翘扯过来。
于是,几人都看向唐翘,将她看得压力山大。
郭妡趴在裴玄止胸口,不慌不忙的搓着他领口镶的皮毛,斜眼瞥一下唐翘,没一点害怕她会站在周云芝那边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唐翘也没吭声,周云芝眉头紧锁,又扯了她一下。
唐翘躲不过,低头心一横,“回世子,确实是周娘子说的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