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近郊,远离城市喧嚣与灯火的一处废弃仓库旁。一条原本应该静静流淌的小溪边,此刻正飘散着烤肉的焦香和啤酒麦芽的气息。
七八个穿着黑色作战服、外形各异的男人围坐在一个便携烤炉旁,他们大多身材魁梧,面容粗犷,带着风霜与硝烟留下的痕迹。
为首的是一名留着浓密络腮胡、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他叫伊万诺夫,前俄联邦特种部队成员,如今是这支小型雇佣兵团队的头儿。
“头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名叫马克的壮汉灌了一口啤酒,含糊不清地问,“咱们就在这儿干等着?上头给的任务……不执行了?”
伊万诺夫冷哼一声,将手里啃干净的羊骨头扔进火堆,溅起几点火星:“执行?马克,你想死,别拉着兄弟们一起陪葬。‘长城之战’的影像资料你没看?那个路明非,还有昂热、源稚生、源稚女……这里随便挑出一个,捏死我们跟捏死蚂蚁没什么区别。更别提那个神秘莫测的‘白王’了。这趟浑水,不是我们这种小角色能蹚的。”
另一个身材精瘦,眼神灵活的亚洲面孔,名叫金,他谨慎地接口:“可是老大,如果组织问责起来……”
“问责?”伊万诺夫嗤笑一声,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问起来就说我们正在‘积极侦查,寻找机会’。等着吧,后面还有的是被丰厚赏金冲昏头脑的‘高手’来送死。我们只需要在这里‘配合’他们就行了。”
伊万诺夫顿了顿,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丝算计:“听说下一批来的,是个叫什么‘李傲天’的家伙。号称什么‘非洲雇佣兵之王’,年纪轻轻,狂得没边。”
“李傲天?”一个叫亚历克斯的白人壮汉啐了一口,“就是那个仗着血统比我们高一点,在非洲抢了我们好几单生意的混蛋?”
“就是他。”伊万诺夫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小子吃捧,等会儿他来了,你们都给我机灵点,多恭维他几句。把他捧得高高的,让他自觉天下无敌,最好直接去找路明非他们的晦气。”
马克恍然大悟,狞笑起来:“老大英明!等这小子被那些怪物拆成零件,他在非洲那边的渠道和生意,不就都是我们的了?”
金也点头附和:“没错,非洲那边的市场才是长远之计。至于这次北京的任务……那些大人物之间的博弈,我们这些小虾米掺和进去,就算侥幸得手,恐怕也没命花那笔钱。还是稳扎稳打比较好。”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他们都是在刀口舔血多年的人,深知哪些钱能赚,哪些钱有命赚没命花。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嚣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算计,换上一副热情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表情。
一个穿着迷彩作战服,身材挺拔,面容带着几分桀骜的年轻亚洲男子走了过来。他看上去二十多岁,眼神狂妄,走路带风,腰间毫不掩饰地别着一把银色的沙漠之鹰手枪,在这片严格控枪的土地上显得格外扎眼。
“各位,久等了。”来人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我就是李傲天。虽然我出生在中国,但记事起就在非洲摸爬滚打。听说这里是‘雇佣兵的禁地’?”他轻蔑地笑了笑,拍了拍腰间的枪,“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伊万诺夫心里狠狠“呸”了一口。他们不是没能力带武器进来,只是深知在中国动枪的严重后果,那点佣金远不值得冒这个险。但他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站起身迎了上去:
“哎呀!您就是李傲天先生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我们在非洲就听过您的传奇事迹!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是英雄出少年!”
马克也赶紧奉承道:“李兄弟一看就是人中龙凤!跟您比起来,路明非那些学院派算什么?不过是仗着家族和背景的纨绔子弟罢了!”
亚历克斯更是夸张地比划着:“就是!李兄弟在非洲那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威名!哪像他们,温室里的花朵!”
李傲天显然很享受这种恭维,大马金刀地坐下,拿起一串烤肉,得意地说:“过奖了。不过说实话,这次任务目标虽然听起来棘手,但在我看来,也就是多费点手脚的事。等摸清了他们的落脚点,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伊万诺夫心中冷笑,面上却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有李兄弟出马,必定马到成功!来来来,我们先预祝李兄弟旗开得胜!”他举起酒瓶,众人也纷纷附和。
李傲天意气风发地喝了几口啤酒,简单问了问目标最近的活动情况,伊万诺夫等人自然是半真半假地敷衍,便起身道:“好了,情报我大致了解了。我这就去市区摸摸底,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看着李傲天狂妄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仓库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赌一把?”马克嘿嘿笑着,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美金,“我赌这小子在目标手里撑不过六十秒。”
亚历克斯撇撇嘴:“六十秒?太看得起他了!我赌三十秒!”
金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考虑到对方可能需要审问,不会立刻下杀手。我赌他能撑两分钟,但之后生不如死。”
伊万诺夫却没有参与赌局,他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别赌了。那小子一看就是软骨头,绝对受不了拷打。他肯定会把我们供出来。别愣着了,赶紧收拾东西,处理掉所有痕迹,立刻转移!”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行动起来,熄灭火堆,清理垃圾,动作麻利。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的时候,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仓库的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干净的、却略显宽大的衣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上滑稽地套着一个肯德基的全家桶纸桶,只在眼睛处挖了两个洞。
一个名叫格里高利的俄罗斯籍壮汉,脾气暴躁,见状下意识地就想去驱赶这个“不懂事的小流浪汉”:“哪里来的小崽子,滚开!”
“住手!格里高利!”伊万诺夫厉声喝止,他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在中国,尤其是在这种敏感时期,他不想节外生枝。
伊万诺夫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五张崭新的百元人民币——这是他今天刚在银行兑换的——递向小男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善:“小朋友,拿着钱,去买点吃的,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然而,小男孩并没有去接钱,而是用一种与外表年龄极不相符的、平静无波的声音说道:“我不是流浪儿。我是老板派来的监工。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沙皇’。”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荒谬和不信的神情。沙皇?老板派来的监工?一个戴着肯德基桶的小屁孩?这简直是对他们智商的侮辱!
小男孩,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怀疑。他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古老的音节:
“言灵·天地熔炉。”
刹那间,伊万诺夫和他的手下们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灼热无比!仿佛他们不是坐在小溪边,而是被扔进了正在喷发的火山口!皮肤传来剧烈的灼痛感,呼吸进的空气都带着火焰,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点燃、熔化!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他们连惨叫都发不出。
这种恐怖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秒,一切恢复正常,夜风依旧微凉,仿佛刚才的炼狱景象只是集体幻觉。
但是……
“噗噜噜——”
旁边那条原本平静流淌的小溪,此刻却如同被烧开的锅炉,河面上冒出大量滚烫的气泡,白色的水蒸气弥漫开来,整段河水的温度在瞬间被提升到了沸点!那些不及逃离的小鱼翻着白肚皮浮了上来,已经被煮熟了。
伊万诺夫等人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看向那个戴着肯德基桶的小男孩的眼神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敬畏。
这……这是什么力量?!言灵?可是什么样的言灵能瞬间煮沸一条河?!
“现在,相信了吗?”小男孩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信了!信了!沙皇大人!”伊万诺夫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跪好,声音颤抖着回答。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沙皇”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点了点头。他掏出一个小巧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情况如何?”
“老板,”沙皇用恭敬的语气汇报,“我已经找到了一支……还算聪明的小队。现在开始,由我直接指挥他们。”
机械合成音淡淡地回应:“嗯。你看着办就行。歌剧院那边不用你操心。你的任务就是带好他们,确保‘屎盆子’扣得严实,痕迹处理干净。”
“明白。”沙皇应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沙皇收起手机,看向还跪在地上,惊魂未定的伊万诺夫等人,用带着一丝孩童腔调,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现在,我就是你们的老大了。”
“就按照你们刚才的计划,立刻撤离这里。至于那个叫李傲天的蠢货……不用管他死活。”
伊万诺夫等人哪敢有半点异议,连忙称是,手脚麻利地开始最后的清理和转移工作,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看向那个戴着肯德基桶的娇小身影时,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服从。
几分钟后,所有人连同他们的装备物资,都挤进了一辆破破烂烂、漆面斑驳的二手五菱宏光面包车里。
这辆车是他们为了在北京低调行事特意购买的,此刻却成了这群国际亡命徒的临时移动堡垒。后排拥挤不堪,装备和人几乎塞满了每一个空隙,但没有一个人敢抱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伊万诺夫亲自坐在驾驶位,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有些发白。那个自称“沙皇”的小男孩则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头上的肯德基桶随着车辆的轻微晃动而微微摇摆,画面诡异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车辆发动,引擎发出疲惫的轰鸣,驶离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天灾”的仓库区。
伊万诺夫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身旁的“沙皇”,咽了口唾沫,用尽可能恭敬的语气试探着问道:“沙皇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是等那个姓李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先去试试深浅,然后我们再找机会……去酒店附近伺机而动吗?”
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或许这位神秘强大的监工亲自出手,也许能让他们在虎口边捞到点好处。
然而,沙皇只是摇了摇头,用那平静无波的童音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里最后一点侥幸都彻底破灭的答案:
“不去。打不过。”
短短五个字,像五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车厢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连这位能瞬间煮沸一条河的“沙皇”大人都直言“打不过”?!
金在后排冷汗涔涔,低声道:“上帝……幸好……幸好我们之前没冲动……”他现在无比庆幸伊万诺夫老大的谨慎和老辣。如果他们之前不信邪,真听了组织的命令去强行绑架,那场面……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个荒谬的比喻:这跟《西游记》里九头虫命令鲶鱼精去灭了唐僧师徒有什么区别?不,他们甚至连那鲶鱼精都比不上,充其量就是岸边蹦跶的小虾米!
伊万诺夫也是心有余悸,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他稳了稳心神,再次开口,语气更加谦卑:“沙皇大人,那我们接下来……”
沙皇悠悠地说道:“我前面已经去看过了七支像你们这样的小队。你们是第八支。”
“知道为什么我最终选择亲自来指挥你们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回答。马克挠了挠他的大光头,亚历克斯眼神闪烁,最后还是伊万诺夫硬着头皮,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回答:“是……是因为我们比较……听话?”
沙皇轻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因为你们够聪明。知道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是送死。懂得审时度势,这在蠢货横行的世界里,算是不错的品质了。”
听到这话,车厢内紧绷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原来不是因为他们战斗力强,而是因为“聪明”?这虽然听起来有点憋屈,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聪明”显然比“能打”更让人有安全感。
“您……您过奖了。”伊万诺夫连忙谦逊,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沙皇继续说道,“我不会让你们去送死。找个安静点、安全点的地方,我们需要建立一个临时的指挥点。”
伊万诺夫立刻反应过来:“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不去前线,而是负责在后方调度其他小队?”
“嗯。”沙皇点了点头,“总需要有人告诉那些蠢货,该往哪里撞,以及……怎么死得更有价值一点。”
众人这下彻底松了一口气,甚至隐隐有些兴奋。不用亲自去面对那些怪物,只需要在后方发号施令?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差事!虽然听起来有点缺德,但在雇佣兵的世界里,同行的命从来都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东西。
后排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名叫巴勃罗的南美裔队员甚至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粗大的雪茄,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就想递给前排的“沙皇”:“大人,来一根?上好的哈瓦那……”
他话还没说完,驾驶位的伊万诺夫脸色剧变,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巴勃罗的后脑勺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眼力劲的蠢货!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沙皇大人还未成年!抽什么雪茄!想害死我们吗?!”
巴勃罗被打得懵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那顶肯德基桶,连忙把雪茄收了回去,讪讪地不敢说话。
伊万诺夫骂完手下,立刻变脸似的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从驾驶座旁边的一个小储物格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了几颗包装精致的糖果,有俄罗斯着名的大头娃娃巧克力糖歪脚熊,还有色彩鲜艳的爱莲巧太妃糖。
“沙皇大人,您别跟那蠢货一般见识。”伊万诺夫恭敬地把糖果递过去,“来,尝尝这个,都是来自俄罗斯的正宗糖果,甜得很。和您尊贵的名号‘沙皇’也十分相称。”
戴着肯德基桶的小男孩似乎对糖果很感兴趣,他伸出小手,接过了那几颗糖果,熟练地剥开一颗爱莲巧太妃糖的糖纸,塞进了头套下面的嘴里。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剩下引擎的噪音和“沙皇”细微的咀嚼糖果的声音。
伊万诺夫专注地开着车,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后排的雇佣兵们则各自放松下来,但眼神依旧不时敬畏地瞟向前排那个娇小却恐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