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语气显得十分轻松。
“这有什么难的？”
“一张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足以以假乱真。”
“对于能轻易获取张为民生物样本和详细面部数据的我来说，制造一个‘张为民’并不困难。”
“至于王阿姨的记忆，稍微修改一下。”
“让她‘记得’自己确实看到了想看到的人，并且过程‘愉快’，就能做到天衣无缝。”
“人的大脑，有时候就是这么方便。”
孟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好了，解答完毕。”
“现在说说我更得意的作品，门生，也是我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一个痴迷于生物神经科学的疯子。”
“他以为他在创造新人类，在探索神之领域，却不知道他只是我庞大蓝图中的一个精密齿轮。”
“他利用林婉创造的‘矢车菊素’，以及他自己研究的神经芯片。”
“不过都是用来验证和实现我的构想的工具罢了。”
林婉！教授提到了林婉！
林婉果然还活着！！！
听到这里，叶骁和凌越猛然一惊。
他的目光转向凌越，那眼神不再是温和的审视，而是一种带着奇异穿透力的、近乎怜悯的洞悉。
“反应别这么大嘛小凌。”
“突然听到母亲还活着确实会让人兴奋，不过如此聪明的你，应该不会没有发现你身边那位的存在吧？”
听到这里，凌越又是一惊，
母亲还活着！可是身边的那位指的又是谁？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真是让我失望。”
“不过也只能说，不亏是猎鹰，保密工作倒是做的不错。”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一直跟在你们身边，对你关怀备至的老杨叔，他本名，叫凌正阳。”
“我说的没错吧，叶骁队长。”
“凌正阳”三个字，瞬间击穿了凌越看似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
凌越的身体猛地一僵转头看向了叶骁。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呼吸在刹那间停滞。
孟凡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缓慢又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他寻找了他失踪的妻子林婉研究员，二十年。”
“也寻找了他被迫分离的儿子二十年。”
“林婉，凌正阳，凌越。”
孟凡清晰地吐出这三个名字，如同用最锋利的刀刃，割开了最后一层伪装的面纱。
凌越的身体猛地一僵，立刻转头看向叶骁。
他的大脑仿佛被一道强烈的电流击穿，瞬间一片空白。
随即，无数被忽略的，压抑的，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细节，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疯狂地冲击着他每一根神经！
那不是普通的关切！
此刻回想起来，那眼神深处翻滚的，是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滚烫而深沉的情感！
每一次，当老杨沉默地望向他时，那眼神里都压抑着一种近乎痛苦的渴望和小心翼翼到极致的克制。
那不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
而是一个父亲凝视失而复得的珍宝时，那种想要触碰却又怕将其碰碎的战栗与狂喜。
同时混合着漫长岁月分离带来的巨大悲伤和无法言说的愧疚。
那眼神曾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困惑，如今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脏骤缩。
在雨林的行动后，他的手臂被划伤，只是简单的皮外伤。
老杨冲过来检查时，手指触碰到他伤口周围的皮肤时，那无法抑制的颤抖。
还有那双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恐慌，远远超出了一个战友或长辈该有的程度。
那眼神，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甚至比他自己受伤更痛百倍。
那是一种源自父亲本能般的焦灼和恐惧，如今回想，灼热得让他无法呼吸。
生日那天晚上，在叶骁家温暖的厨房灯光下。
老杨系着围裙，背对着大家，专注地处理着每一条鱼，每一块肉。
他的动作沉稳利落，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孤寂。
那微微佝偻的背影，在氤氲的蒸汽中，显得格外苍老，仿佛承载了无法想象的重负。
他当时以为那是老杨叔的认真和付出。
直到现在才明白，那顿精心准备的饭菜，是凌正阳二十年来，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能为儿子亲手做的饭。
每一个动作，都浸透了一个父亲无法宣之于口的笨拙爱意，和那份迟到了二十年的遗憾与痛苦。
“让我上去！！”
在那幽灵船的入口外，被激光点锁定胸口时，凌正阳发出的那声嘶吼。
沙哑、绝望、甚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那声音里蕴含的，绝不仅仅是战友对同伴陷入险境的担忧。
那是一个父亲，在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找回的儿子。
现在儿子即将再次踏入未知的、极度危险的龙潭虎穴，而自己却被冰冷地阻拦在外时。
那种撕心裂肺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和绝望。
那一声吼，榨干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隐忍，是一个男人守护至亲的本能呐喊。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凌正阳”这个名字、“父亲”这个身份。
以一种残酷而清晰无比的方式地拼凑在一起。
那个沉默的、沧桑的、总是带着一丝拘谨和温暖笑容的“老杨叔”。
那个他以为是热心前辈的人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凌正阳？！
二十年的分离，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认的煎熬。
那些沉默的守护，那些压抑的眼神，那些笨拙的关怀一切都有了答案。
孟凡平静地欣赏着凌越的反应，如同在欣赏一幅精心绘制的痛苦画卷。
他继续用那毫无波澜的语调复盘：
“洪斌？茶？门生手下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人？”
“他们为什么愿意为我做事，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很简单，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是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我给了他们一个‘家’，一个‘归属’，一个他们认为比苟活更有意义的目标。”
“我，是他们的家人，是他们的信仰。”
“门生说的没错，洪斌和茶的死，是他自作主张的清理门户，我确实不知情。”
“但门生......”
孟凡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的死，是我策划的。”
“和李兰一样，我厌恶背叛。”
“门生的自作聪明，他的野心膨胀，妄图取代我的位置，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背叛。”
“所以他必须死，而且要死得毫无价值。”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巨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基地的外壳上。
整个大厅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头顶的灯光疯狂闪烁！
茶几上的骨瓷茶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紧接着，刺耳尖锐的警报声如同无数把利刃划破寂静，凄厉地响彻整个基地。
红色的旋转警示灯瞬间亮起，将整个大厅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外部强攻，开始了。
韩烁、秦阙带领的特警突击队，以及海警的支援力量，在纪寒铮的严令下，终于按捺不住，发起了雷霆攻势！
孟凡的话语被打断。
他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那遥远的轰鸣，警报的嘶吼以及隐约传来的金属撞击和呼喊声。
“呵...... 你的同事们，总是这么沉不住气。”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从容不迫，甚至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和袖口。
他步履沉稳地再次走到那面巨大的观景窗前，背对着叶骁和凌越，面向窗外那片永恒的黑暗深渊。
窗外的深海，此刻仿佛成了他天然的幕布，映衬着他挺拔而孤绝的背影。
他的神态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窗外景色的意味。
仿佛外面激烈的交火，都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背景音乐系统似乎被某种程序触发，一首低沉、悲怆、充满宿命感的古典钢琴曲。
肖邦的《降b小调第二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葬礼进行曲”缓缓流淌出来。
庄严而沉重的旋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
这悲怆的乐章与外面刺耳的警报还有爆炸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终局奏响挽歌。
“孟凡！放弃抵抗！”叶骁猛地站起身，声音严厉如刀，穿透悲怆的乐声，
“基地已经被全面包围！你无路可逃！”
“放下武器，接受法律审判，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
他紧盯着孟凡的背影，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凌越也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情绪冲击中挣脱出来，巨大的责任感压过了翻涌的私人情感。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
“投降吧，孟凡。”
“你的‘秩序’建立在罪恶之上，注定崩塌。”
孟凡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种近乎扭曲的满足感，只不过在这背后，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独。
他无视了叶骁的警告，目光落在凌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