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娟就站在门口，像一尊被雨水打湿的苍白雕像。她身上那件素净的白色连衣裙，与她此刻的处境形成了某种讽刺的呼应——她想扮演纯洁，却早已被泥水浸透。
沈铭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请她进来。他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目光穿过她那张精心营造出憔悴感的脸，直接看到了她内心深处。
在他的视野里，【危机预警】系统呈现出的景象，远比现实更加精彩。
一团团暧昧的、散发着诱惑气息的粉色光雾，正从李娟身上弥漫开来，试图将他包裹。这些光雾由无数细密的丝线构成，每一根丝线上，都缠绕着过去的记忆碎片——他们第一次牵手的街角、他省下半个月工资给她买的项链、大学操场上的窃窃私语。
这是她精心编织的网，一张以“旧情”为经，以“愧疚”为纬的网。
然而，在【洞察人心】的穿透下，这张网的中心，那个编织者本身，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颜色。那是一团冰冷的、灰色的内核，充满了精准的计算和对利益的渴求。
沈铭看得清清楚楚。
她此刻的每一滴眼泪，都标着价码。每一次呼吸的颤抖，都是为了撬动他心中的天平。
“我……”李娟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她往前走了一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停在了沈铭的办公桌前。
“我能……坐下说吗？”
沈铭没有回答，只是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得到许可，李娟像是被抽走了骨头，颓然坐下。她将那个坤包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沈铭，对不起。”
她抬起头，泪水终于蓄满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这滴泪，时机、角度、速度，都堪称完美。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我……我就是个混蛋，是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傻子。”
她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从王安达如何威逼利诱，到她自己如何鬼迷心窍。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知而软弱的受害者，一个在关键时刻被欲望和虚荣冲昏了头脑，最终幡然醒悟的悔过者。
“他们告诉我，只要我站出来，就能给我调到市里的好单位，能给我一个光明的未来。我当时……我当时真的怕了，也心动了。”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铭的表情。
可那张脸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独角戏。
这种平静，让李娟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恐慌。她宁愿沈铭对她破口大骂，也比现在这样强。
“发布会……我看了。”她吸了吸鼻子，切换了另一个角度，“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你没有骂我，你还在维护我……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说着，泪水流得更凶了，身体也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沈铭，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离开你之后，我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我才发现，什么前途，什么房子，都没有你重要。我怀念我们以前的日子，就算挤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每天晚上等你下班回来，吃一碗你煮的面，我都觉得比现在幸福一百倍。”
这番话，充满了感情，也充满了细节。
若是以前的沈铭，听到这里，或许真的会心软。
但现在，沈铭的脑海里，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与她深情的哭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检测到目标正在使用‘回忆杀’，试图激活宿主的沉没成本心理。】
【情感陷阱能量强度上升15%。】
沈铭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水已经有些凉了。
他的沉默，让李娟的表演难以为继。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用一种近乎于祈求的目光看着沈铭。
“沈铭，我们……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种话，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会好好照顾你，支持你，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傻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绕过桌子，去拉沈铭的手。
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她相信，只要有身体的接触，只要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和脆弱，就一定能唤醒他心底那点残存的旧情。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沈铭衣袖的那一刻，沈铭开口了。
“李娟。”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停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你知道股票吗？”沈铭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李娟愣住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当初把我卖了，是因为觉得我这只股票是垃圾股，没有未来，只会不断下跌。”沈铭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卖得很果断，甚至在交易所门口，还对着这只垃圾股吐了口唾沫，告诉所有人它有多烂。”
李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现在，”沈铭放下茶杯，抬眼看着她，“你看到这只垃圾股，突然连续涨停，变成了人人追捧的绩优股。于是，你又跑回来，哭着喊着，说你当初卖掉它只是手滑，说你心里其实一直爱着它，想用当初卖掉它的价格，把它再买回来。”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第一次变得锐利起来。
“李娟，你觉得，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李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仿佛被他话语中的冰冷刺伤。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台词，在这一刻，都被击得粉碎。
“不……不是的……我……”她想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是爱我，你只是爱上了‘潜力股’变成‘绩优股’之后带来的价值。如果今天我被停职调查，你会出现在这里吗？”沈铭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身高带来巨大的压迫感，让李娟不自觉地想要后退。
“你不会。”沈铭替她回答了，“你会在家里开一瓶香槟，庆祝自己当初的英明决断。”
“我没有！”李娟尖叫起来，这是一种被彻底戳穿后的歇斯底里。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沈铭的语气重新恢复了平淡，“回去吧。我们的人生，就像两条已经分岔的公路，你选了你的阳关道，我走了我的独木桥。现在我的桥变宽了，不代表你可以掉头回来。”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留给她的，是一个决绝而冷漠的背影。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在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跟我看不到未来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情感陷阱能量强度急速下降……】
【危机已解除。】
李娟站在原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看着沈铭的背影，那个曾经熟悉无比，能为她遮风挡雨的背影，此刻却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雪山，散发着让她通体冰寒的气息。
她终于明白，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男人，而是她这一生，唯一一次能够触及真正光明的机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县政府大楼的。外面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表演。
是真正的，为自己愚蠢而可悲的人生，流下的眼泪。
……
送走了李娟，沈铭感觉心头像是搬开了一块石头。并非留恋，而是一种对过去彻底的清算与告别。
他走到窗边，想让午后的阳光驱散办公室里残留的那一丝压抑。
楼下的交通井然有序，整个县城都透着一股欣欣向荣的活力。他的目光越过车流，投向了那条穿城而过的清河。
清河是县城的母亲河，曾经也是水波荡漾，两岸垂柳。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落到河面上的那一瞬间，【危机预警（高级）】的图标，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视野中疯狂闪烁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代表物理危险的红光，也不是代表声誉危机的黄光，更不是刚才那暧昧的粉光。
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仿佛由无数腐烂的水草和工业废水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呕的……暗绿色光芒！
这股光芒，正从清河的中下游河段，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肉眼无法看见，但在他感知中却无比清晰的巨大污染带。
一种腐朽、衰败、带着死亡气息的危机感，顺着那道暗绿色的光芒，直冲他的脑海。
【危机预警（高级）已激活！】
【检测到‘生态崩溃’类危机！】
【危机源：清河水体严重污染。危机核心：上游工业企业长期非法排污，下游乡镇地方保护主义严重，水利部门监管失职。】
【危机演化模拟：若不立即干预，三个月内，下游水质将彻底恶化为劣五类，鱼虾绝迹，两岸农田重金属超标，并有极大概率引发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
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清晰地浮现在沈铭的意识里。
【新支线任务已开启：环保攻坚，触碰利益深水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