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槐序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秦峪的胸膛。
那些长年累月积压在心底的自我厌恶，似乎都在这个拥抱和这句“心甘情愿”里，开始缓慢地、真正地消融。
秦峪感觉到纪槐序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靠在自己怀里。
他心中那片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心疼。
他微微偏头，吻了吻纪槐序的耳廓，声音轻轻的：
“别哭了纪老师，我看着难受。”
纪槐序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闷闷地“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秦屿这才稍稍松开他一点，双手捧起他的脸，指腹轻柔地拭去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灯光下，纪槐序的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平日里清冷的面容此刻带着一种脆弱的柔软，让秦峪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看看，眼睛都肿了。”
秦峪拇指轻轻抚过他的眼下，语气里带着心疼和一点点无奈的好笑。
“要是明天被我妈和我姐看到，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纪槐序垂下眼帘，有些难为情地想偏开头，却被秦峪温柔而坚定地固定住。
“没有欺负。”
他声音很低，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嗯，没有。”
秦峪从善如流地应着，低头，将一个轻柔的的吻，印在了他微湿的眼睫上。
“是我不好，不该惹你哭。”
纪槐序闭上眼，感受着眼皮上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酸涩又温暖。
他看着地上那个打开的箱子，里面盛放着秦峪沉默的十年。
此刻，那些物件不再让他感到恐慌，而是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真实存在的依托。
他抬起手，轻轻回抱住秦峪，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秦峪。”
“嗯？”
“……谢谢。”
谢谢你在那么早之前，就看到了我。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秦峪听懂了他未尽的言语。
他收紧了手臂，将下巴抵在纪槐序的发顶，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和重量。
“也谢谢纪老师，没有因为我干的蠢事不要我。”
纪槐序没有回应，只是将脸颊在他肩头依赖地蹭了蹭。
“渴。”
他声音沙哑，带着点鼻音，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秦峪立刻松开他。
“等会，我去给你倒水。”
他快步走出房间，不一会儿就端着一杯温水回来。
水温被他试过，恰到好处。
纪槐序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些许舒缓。
他垂着眼睫，灯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秦峪就站在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专注。
纪槐序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
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眼眸，此刻像是被水洗过的墨玉，湿润，明亮。
“看什么？”
他问，声音依旧有些哑。
“看你。”
秦峪回答得理所当然，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怎么看都看不够。”
纪槐序被他这直白的话弄得耳根微热。
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将空杯子塞回他手里，语气恢复平日的淡然。
“……蠢死了。”
“嗯，我蠢。”
秦峪接过杯子，毫不在意地应着，笑容越来越大。
他弯腰，将地上的箱盖轻轻合上，但没有立刻收起来，只是将它推到墙角不那么显眼的位置。
“累不累？要不要早点休息？”
秦峪重新站直身体，看着纪槐序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轻声问道。
纪槐序点了点头。
他确实觉得身心俱疲，一场情绪的巨大宣泄耗尽了他的力气。
“那去洗漱？”
“嗯。”
浴室里水声淅沥。
卧室里，灯光被调得更暗，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当纪槐序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沐浴露香气躺上床时，秦峪已经暖好了他那边的被窝。
他习惯性地侧身，背对着秦峪的方向。
秦峪也自然地靠过去，从身后将他拥入怀中，手臂环住他的腰，掌心贴着他微凉的小腹，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热度。
“睡吧。”
秦峪在他耳边低语。
纪槐序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
身后是坚实温暖的胸膛，耳边是平稳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感觉到秦峪的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一个极轻的吻落在他的头发上。
一夜无梦。
——
一大早，秦峪和纪槐序便在晏舒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
晏舒一直送到门口，拉着纪槐序的手反复叮嘱：
“小序啊，以后常来家里吃饭，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要是秦峪欺负你，你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教训他！”
纪槐序被这直白又热情的关怀弄得有些招架不住。
他点点头，声音温和：“谢谢阿姨。”
秦峪在一旁看着，心里美滋滋的。
他搂住纪槐序的肩膀，对晏舒说：“妈，您就放心吧，我哪儿敢欺负他？他欺负我还差不多。”
“你活该。”
晏舒毫不客气地怼了儿子一句，又笑着对纪槐序摆摆手。
“路上小心啊。”
车子缓缓驶离别墅区。
回到纪槐序的公寓，秦峪熟门熟路地将两人的外套挂好，又去厨房烧了热水，准备泡点安神的茶。
纪槐序坐在沙发上，没有像往常那样回来就工作，而是安静的坐着，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酝酿什么。
秦峪端着两杯热茶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喝点茶，暖暖身子。”
纪槐序接过茶杯，温热的瓷壁熨贴着他微凉的指尖。
他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秦峪耳中。
“秦峪。”
“嗯，我在。”
秦峪坐在他身侧，把热茶放在桌上，转而轻轻的将他搂在怀里。
纪槐序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积蓄勇气。
最终，他转过身，面对着秦峪，那双清冷的眼眸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认真。
“关于我的家人……”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艰涩，“你想听听吗。”
秦峪的心微微一提，搂着他的手臂更用力了一些。
“好，你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