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纪委员办公室那沉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暂时隔绝了内部的秩序与审问。
然而，门外的空气并未因此变得轻松。
几乎是在门关上的瞬间，伊萨尔·冯·海德里希脸上那层用于应付外人的、完美无缺的优雅面具，如同脆弱的冰壳般骤然碎裂，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着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愠怒，让他那张俊美而轮廓分明的脸显得有几分阴沉。
他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过站在一旁、尚未从紧张气氛中完全恢复过来的兰曦，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兰曦同学，请你先回去。”
兰曦被他的眼神和语气慑住，担忧地看了林虞一眼，在林虞几不可查的颔首示意下，只得低着头，快步离开。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下一秒，伊萨尔猛地伸出手，一把牢牢抓住了林虞的手腕！力道之大，与他平日里那种精确计算过的优雅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失控的强硬。
“跟我来！”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不由分说地拉着林虞，快步走向停在学院特定权限区的一艘线条流畅、散发着冷冽金属光泽的私人飞行器。
舱门感应到他的接近，无声滑开。伊萨尔将林虞近乎粗暴地推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迅速踏入，舱门立刻关闭，将外界彻底隔绝。
引擎低沉地启动，飞行器平稳升空，设定为自动巡航，目的地未知。
伊萨尔猛地转过身，将林虞困在他与冰冷的舱壁之间。
“你在做什么？！”他盯着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危险的质问，“你到底上哪去了？！整整两个月！杳无音信！你知不知道……”
【哦哟～】 脑中的“祂”立刻发出了饶有兴味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打断了伊萨尔未尽的诘问。【看看这位‘哥哥’，多么的焦急，多么的愤怒……像极了心爱玩具丢失后无能狂怒的孩子。他这副失态的样子，可比那副假惺惺的贵族面孔有趣多了，不是吗？】
林虞试图挣脱他的钳制，但伊萨尔的手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
她抬起眼，对上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因为疲惫和一连串的麻烦，她的耐心也早已告罄，加上“祂”的蛊惑，她的语气也带上了刺：
“我去哪里，需要向你汇报吗，‘哥哥’？” 她刻意加重了那两个字的读音，充满了讽刺，“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交易？”伊萨尔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他猛地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你以为仅仅是交易？林虞，你突然消失，带着一身伤回来，甚至可能引来了我们都无法预估的麻烦！你知不知道这两个月，我……”
他顿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泄露了过多的情绪，猛地收声，但眼中的焦灼与怒火并未消退。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一点冷静，但声音依旧紧绷：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要知道真相。不是应付风纪委的那套说辞！”他身体前倾，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逼近林虞，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表象，直抵核心，
“我动用了家族在联邦的部分情报网，都查不到你的任何踪迹！就像你从这个宇宙彻底蒸发了一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愚弄的愤怒，“然后，我注意到另一件事——”
他死死盯着林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赛伦·奥古斯都，在你消失之前，申请了无期限的休学。”
“那帮蠢货校董和风纪委，都被他留下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糊弄过去了！”伊萨尔的语气充满了讥讽与凝重，“但我了解赛伦，他那种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放弃在星耀军校的经营！他的消失，和你的消失，时间点如此接近……”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猜测：
“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你这一个月的失踪，是不是和他有关？！”
【哦～？】
脑中的“祂”发出了一个慵懒而饶有兴味的音节，仿佛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
【看来这位‘哥哥’，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敏锐那么一点点嘛。他猜到了呢……关于那只烦人小虫子和我们的‘游戏’。】
它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要不要告诉他呢？告诉他，他那位高贵的同僚，是如何像条狗一样跪在我们脚下，祈求神罚的？看看这位总是算计一切的‘哥哥’，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
林虞看着伊萨尔，看着他眼中那份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失控”的担忧与愤怒，再听着脑中“祂”充满恶意的低语，一种极度的烦躁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涌了上来。
她忽然不想再费力掩饰了。
她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容，眼底那抹暗金再次不受控制地流转起来。
“伊萨尔，‘哥哥’，”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疲惫与冰冷的平静，“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确定想知道吗？”
飞行器内，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伊萨尔看着她眼中那非人的暗金流光，和她脸上那近乎挑衅的表情，抓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
“你……你的眼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敬畏与恐惧，“是我……不，是这个世界都不知道的？”
他意识到，林虞的价值，可能远比他之前预估的还要巨大，也还要……危险。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领，重新恢复了那副贵族式的从容，只是眼神深处，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灼热与算计。
“寒假，”他忽然开口，话题陡转，“马上就要到了。”
林虞没有回应。
“你应该，”伊萨尔看着她冷淡的侧脸，语气带着一种笃定的邀请，“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吧？”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来我的宅邸。”
看到林虞瞬间锐利起来的目光，他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
“毕竟，”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可是‘兄妹’，不是吗？妹妹在假期接受兄长的邀请，回家小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虞，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评估一个极度危险的合作伙伴。
“我想，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情’，需要坐下来，好好地、深入地谈一谈。” 这“事情”，既包括她失踪的真相，她眼睛的秘密，更包括……如何利用这秘密，在即将到来的、更巨大的风浪中，攫取最大的利益。
飞行器内陷入了沉默。林虞看着窗外，知道伊萨尔的邀请，本质上是一场无法轻易拒绝的交易，也是一步踏入更复杂棋局的开始。而脑中的“夜莺”，对于前往一个古老贵族的巢穴，似乎……充满了期待。
林虞不再多言：“送我回去吧，我还有事。”
“这么急着走？”
“嗯，”林虞头也不回，声音平淡，“要为接下来的期末测试做准备。”
飞行器缓缓停下，林虞拉开舱门，身影迅速消失在停泊区的光影中。
伊萨尔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玩味：“期末测试……【砺石尖峰】吗？呵，看来这个学期结束前，还会有一场好戏。”
他关上舱门，飞行器悄无声息地滑入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