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劈开澜沧江的墨绿色水波,三更的月光洒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银鳞。老舵公手持长篙稳稳站在筏头,竹篙插入江底暗礁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陈生挨着苏瑶坐在筏中央,驳壳枪横放在膝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岸黑黢黢的山崖,耳尖却能捕捉到身边人细微的呼吸声。
“冷吗?”他侧过头,压低声音问道。苏瑶的脸颊还带着刚才哭过的微红,鬓边碎发被江风吹得贴在皮肤上,闻言抬头看他,眼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惊悸,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冷。”
陈生沉默片刻,解下自己身上的粗布外套——那是离开傣族寨子时老乡塞给他的,带着淡淡的草木灰气息——轻轻搭在她肩上。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苏瑶下意识地拢了拢,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让人心安的味道,脸颊不由自主地更烫了些,连忙转头看向江面,不敢再与他对视。
赵刚坐在筏尾,将双枪拆开又重新组装,动作娴熟利落,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忍不住咧嘴偷笑,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阿朵:“你看这俩,明明心里都揣着对方,偏生都跟闷葫芦似的。”阿朵是傣族姑娘,汉语说得不算流利,却能听懂意思,脸颊微红地低下头,指尖轻轻绞着衣角。
沈曼青蜷缩在筏子角落,脸色苍白如纸。顾曼丽临终前的话像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盘旋,“没有他的解药,你母亲活不过三天”,每一个字都让她浑身发冷。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梅花吊坠,冰凉的银质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些,抬头看向陈生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陆承泽到底是什么人?”陈生突然开口,打破了筏上的沉寂。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沈曼青身体一震,迟疑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他是汪伪政府滇西绥靖公署的副主任,祖籍南京,留过洋,据说早年在德国军校深造过,一手建立了滇西的特务网络,手段狠辣,而且……极其多疑。”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父亲曾是他的部下,后来失势被软禁,他以此要挟我潜伏在你们身边,说只要拿到图纸,就放了我父亲,还会给我母亲解毒。”
“你母亲的毒,是什么样的?”苏瑶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虽然沈曼青欺骗了他们,但想到她也是被胁迫,终究生不起太多恨意。
“起初只是浑身乏力,后来会出现红斑,发作时浑身剧痛,像是有无数虫子在啃噬骨头。”沈曼青的声音带着哽咽,“陆承泽每月会派人送一次解药,我这次出来执行任务,他说任务完成前不再给药,没想到……他早就料到我会反水。”
老舵公突然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陆承泽这人,我倒是听过些传闻。三年前功果桥被炸,负责运送修桥钢材的商队遭了劫,领头的就是他手下的人。听说他不仅通日,还私下倒卖抗战物资,赚得盆满钵满,腾冲城里一半的烟馆赌场,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陈生眉头紧锁,指尖轻轻敲击着枪身:“这么说来,他想要滇缅公路的防御图纸,不只是为了讨好日本人,更可能是想借此控制运输线,继续牟利。”
“不止如此。”沈曼青摇头,“他野心极大,一直想掌控整个滇西的局势,图纸对他来说,既是献给日本人的投名状,也是他日后割据一方的筹码。他手下有个叫‘影子’的谋士,从不露面,却总能制定出精准的行动计划,我们这次被追踪,恐怕就是‘影子’的手笔。”
“影子?”赵刚停下手中的动作,挑眉道,“连名字都没有,这么神秘?”
“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甚至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沈曼青语气凝重,“只知道每次行动前,陆承泽都会收到一封密封的信件,里面是详细的部署方案,从未出过差错。上次你们从上海出发,路线被泄露,说不定就是‘影子’的杰作。”
陈生心中一动,上海特训班的行动一向保密,他们此次护送图纸的路线更是经过反复推敲,却还是被汪伪特务盯上,看来这个“影子”确实不简单。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几人,周院长正低头擦拭着那个空心竹杖,山口千代子警惕地望着两岸,赵刚和阿朵低声说着话,每个人的神色都再正常不过,但沈曼青的话让他不得不多想——这个“影子”,会不会真的潜伏在他们身边?
竹筏行至中途,江面上突然升起一层薄薄的瘴雾,白茫茫的雾气迅速蔓延开来,将竹筏包裹其中,能见度不足三尺。老舵公连忙停下竹篙,神色凝重:“不好,是瘴气!这一带江面下全是暗礁,雾气这么大,容易触礁。”
“能绕过去吗?”陈生问道。
“绕不开,这片瘴雾带足有三里地,只能慢慢闯过去。”老舵公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铜铃,系在竹篙顶端,“这是祖辈传下来的方法,铃声能驱散部分瘴气,也能试探前方是否有暗礁。”他摇动竹篙,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雾气中回荡。
就在这时,苏瑶突然低呼一声:“有人!”
陈生立刻握紧驳壳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艘小船的轮廓,船上没有灯火,静悄悄的,像是无人驾驶的幽灵船。“小心!”他低喝一声,示意众人戒备。
小船缓缓靠近,直到离竹筏不足两丈远,众人才看清,船上躺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长发散乱地铺在船板上,不知是死是活。
“要不要救她?”苏瑶看向陈生,眼神里带着犹豫。乱世之中,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陈生沉吟片刻,对赵刚道:“你去看看,注意安全。”
赵刚点点头,解开腰间的绳索,一端系在自己腰间,一端递给阿朵,纵身跃到小船上。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女人,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回头对竹筏上喊道:“还活着!好像是晕过去了!”
他将女人扶起来,只见她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容貌清丽,眉宇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气,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显然是受了重伤或惊吓。赵刚将她抱起来,跳回竹筏上。
“她身上有枪伤。”苏瑶立刻上前检查,发现女人的左肩渗出暗红的血迹,旗袍被打穿了一个洞,“伤口还很新鲜,应该是不久前被人追杀。”
山口千代子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急救包——那是他们从上海带来的,里面有纱布、碘酒和止血粉。苏瑶熟练地剪开女人的旗袍衣袖,清洗伤口、消毒、包扎,动作一气呵成。陈生站在一旁看着,眼神柔和了许多,他还记得三年前苏瑶第一次处理伤口时,手抖得连纱布都缠不好,如今已经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战士。
“水……水……”女人突然轻声呢喃,嘴唇微微蠕动。沈曼青连忙从行囊里拿出水壶,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几口。
女人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地扫视着众人,当看到陈生时,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黯淡下去,虚弱地说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过路的商人,遇到战乱,想过江去腾冲。”陈生不动声色地说道,没有暴露真实身份。
女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叫秦舒雁,是腾冲商会会长的女儿。我父亲不肯跟陆承泽同流合污,被他的人抓了,我侥幸逃出来,却还是被他们追杀。”
“又是陆承泽。”赵刚咬牙道,“这狗汉奸,真是无恶不作!”
秦舒雁苦笑一声:“陆承泽在腾冲一手遮天,凡是不肯依附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父亲收藏了一份陆承泽倒卖军火的账本,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抓我父亲的。”
陈生心中一动,账本?如果能拿到这份账本,不仅能给陆承泽致命一击,还能揭露他通日的罪证,这无疑是意外之喜。“你知道账本藏在哪里吗?”他问道。
“知道。”秦舒雁点点头,“我父亲把它藏在商会会馆的密室里,只有我知道密码。但陆承泽肯定已经派人守住了会馆,我们根本进不去。”她看向陈生,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我看各位身手不凡,不像是普通商人,想必也是陆承泽的对头。如果你们能帮我救出父亲,夺回账本,我愿意用商会的所有资源,帮你们在腾冲立足,还能提供陆承泽的详细情报。”
陈生与赵刚、苏瑶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眼神交汇间,已然达成了默契。这不仅是救人,更是为了抗战大局,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好。”陈生颔首道,“我们可以帮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们,拿到账本后,必须配合我们揭露陆承泽的罪行。”
“一言为定!”秦舒雁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苏瑶按住:“你伤势还没好,先好好休息,等到了腾冲,我们再从长计议。”
瘴雾渐渐散去,江面重新恢复了清明。老舵公长舒一口气,继续撑着竹筏往腾冲方向驶去。秦舒雁靠在竹筏上,闭目养神,看似虚弱,眼神却时不时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只是没人注意到。
苏瑶坐在陈生身边,轻声道:“你觉得秦舒雁的话可信吗?”
“不好说。”陈生低声回应,“她的身份和遭遇都太巧了,刚好在我们遇到麻烦的时候出现,还带着能扳倒陆承泽的关键证据。但目前来看,她没有明显的破绽,而且我们确实需要有人在腾冲接应,只能暂时相信她。”他顿了顿,看向苏瑶,“你多留意她,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我知道。”苏瑶点点头,转头看向秦舒雁的方向,心里却有些复杂。秦舒雁美丽、聪慧,又带着一股坚韧的英气,这样的女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在这乱世之中,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竹筏行驶到黎明时分,终于抵达了腾冲城外的渡口。远远望去,腾冲城依山而建,城墙高大厚实,城门处戒备森严,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特务正逐一检查进城的人,胸前佩戴着汪伪政府的徽章。
“城门守卫太严了,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进去,肯定会被盘问。”赵刚皱眉道。
秦舒雁说道:“我有办法。商会有专用的进城凭证,我身上带着一枚玉佩,守城的人看到玉佩就会放行。只是……陆承泽肯定已经下令通缉我,他们可能会认出我。”
“这简单。”苏瑶从行囊里拿出几件粗布衣服,“我们换上百姓的衣服,把秦小姐的头发盘起来,再用纱布遮住半边脸,假装是生病的家人,应该能混过去。”
众人依计行事,陈生、赵刚和老舵公扮成挑夫,苏瑶、沈曼青和山口千代子扮成随行的家眷,秦舒雁则靠在苏瑶怀里,用纱布遮住半边脸,装作重病的样子。
走到城门口,一个留着寸头、眼神阴鸷的特务拦住了他们:“站住!干什么的?进城做什么?”
陈生上前一步,递上秦舒雁给的玉佩,语气恭敬地说道:“长官,我们是乡下的亲戚,进城来投奔商会的秦会长,我家妹子生了重病,急需进城医治,还请长官行个方便。”
特务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众人一番,目光在秦舒雁脸上停留了许久,眼神里带着怀疑。就在这时,旁边一个看似头领的特务走了过来,看到玉佩后脸色微变,连忙说道:“原来是秦会长的亲戚,快请进,快请进。”说着挥手让他们过去。
陈生心中暗松一口气,领着众人快步走进城门。进城后,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半开着门,行人寥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偶尔能看到穿着黑色制服的特务在街上巡逻,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承泽把腾冲变成了他的地盘,百姓们都活得提心吊胆。”秦舒雁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悲愤,“前面就是商会会馆,不过现在肯定被陆承泽的人占了,我们先去我家的一处老宅落脚,那里比较隐蔽。”
众人跟着秦舒雁穿过几条狭窄的街巷,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四合院前。秦舒雁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张伯,是我,舒雁。”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探出头来,看到秦舒雁后又惊又喜:“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
“张伯,先别说了,我们有急事。”秦舒雁打断他的话,领着众人走进院子,反手关上了门。
院子不大,收拾得干干净净,种着几株兰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张伯给众人倒了水,秦舒雁才说道:“张伯是我家的老管家,绝对可靠。这里是我父亲早年置办的宅子,很少有人知道,暂时安全。”
众人坐下后,秦舒雁详细介绍了陆承泽的情况:“陆承泽的公署设在原县政府旧址,身边有两百多名精锐特务,还有一个警卫营,武器精良。商会会馆被他的得力手下,也就是他的亲外甥吴天雄带人看守,吴天雄心狠手辣,据说以前是上海斧头帮的,后来投靠了陆承泽。”
“吴天雄?”赵刚眼睛一亮,“我知道这个人,当年在上海的时候,他跟我们特训班有过过节,没想到现在成了汉奸!”
“这么说来,我们还算是老相识了。”陈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会馆的密室在二楼书房的书架后面,密码是我母亲的生辰。”秦舒雁说道,“但吴天雄肯定已经把会馆翻了个底朝天,只是他不知道密码,才没能打开密室。我们要做的,就是趁他们不备,潜入会馆,拿到账本,再想办法救出我父亲。”
“陆承泽把你父亲关在哪里了?”苏瑶问道。
“不清楚。”秦舒雁摇摇头,“我逃出来的时候,只知道父亲被押走了,可能关在公署的地牢里,也可能被藏在别的地方。陆承泽狡猾得很,不会轻易让人知道我父亲的下落。”
陈生沉吟片刻,说道:“我们兵分两路。赵刚,你和阿朵、山口千代子去打探会馆的布防情况,顺便打听秦会长的下落;我和苏瑶、沈曼青、秦舒雁留在老宅,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
“好!”赵刚立刻站起身,“保证完成任务!”
赵刚三人离开后,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张伯去准备早饭,秦舒雁靠在椅子上休息,沈曼青则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街巷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瑶走到陈生身边,低声道:“沈曼青的母亲只有三天时间了,我们得尽快想办法拿到解药。”
陈生点点头:“我知道。陆承泽的解药肯定藏在他身边,想要拿到解药,必须接近他。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潜入会馆的机会,找找线索。”他看向沈曼青,“沈小姐,你知道陆承泽通常把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吗?”
沈曼青回过神,思索道:“陆承泽极其谨慎,他的私人书房有三道锁,里面有一个保险柜,重要的文件和物品应该都在里面。但书房守卫森严,想要进去难如登天。”
“那吴天雄呢?”秦舒雁突然说道,“吴天雄是陆承泽最信任的人,说不定他手里有书房的钥匙,或者知道保险柜的密码。”
“这倒是个突破口。”陈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果能抓住吴天雄,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
就在这时,张伯端着早饭走进来,是几碗稀粥和一碟咸菜,还有几个粗粮馒头。“家里条件有限,各位将就着吃点吧。”张伯不好意思地说道。
“张伯,麻烦你了。”苏瑶连忙道谢,拿起一个馒头递给陈生,“快吃点吧,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
陈生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粗粮的口感有些粗糙,但他吃得很香。苏瑶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替他擦掉嘴角沾着的馒头屑。陈生的动作一顿,脸颊微微泛红,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
秦舒雁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眼神闪烁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沈曼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羡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早饭过后,陈生正和秦舒雁讨论会馆的布局,突然听到院子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节奏奇特,三长两短。秦舒雁脸色一变:“是陆承泽的人!这个敲门暗号,是他们排查可疑人员时用的!”
陈生立刻示意众人噤声,对山口千代子使了个眼色。山口千代子会意,悄无声息地躲到门后,手握短刀,严阵以待。
“谁啊?”张伯故意装作苍老的声音问道。
“我们是政府的,来排查流动人口,麻烦开门配合检查。”门外传来特务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张伯看向陈生,陈生微微点头,张伯才慢慢打开门。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特务走了进来,目光四处扫视,当看到秦舒雁时,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这位姑娘是?”
“是我家妹子,生了重病,来城里看病的。”张伯连忙说道。
一个特务走上前,想要掀开秦舒雁脸上的纱布,陈生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秦舒雁面前,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强硬:“长官,我妹子病得重,怕过了病气给您,还请见谅。”
特务脸色一沉:“少废话!让开!陆长官有令,凡是可疑人员,都要仔细检查!”说着就要推开陈生。
就在这时,山口千代子突然从门后冲出,手中短刀寒光一闪,瞬间捂住一个特务的嘴,刀光划过他的喉咙。另一个特务大惊失色,刚想掏枪,陈生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一掌劈在他的后颈,特务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前后不过几秒钟。张伯吓得脸色发白,秦舒雁却异常镇定,甚至还上前检查了一下特务的尸体,说道:“他们身上有陆承泽公署的徽章,应该是附近巡逻的小队,估计很快会有人发现他们失踪了,我们必须尽快转移。”
“转移去哪里?”苏瑶问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绝对安全。”秦舒雁说道,“是我父亲以前的一个秘密据点,在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很少有人知道。”
陈生当机立断:“好,现在就走!张伯,麻烦你处理一下这里的痕迹,然后赶紧离开腾冲,免得被陆承泽的人盯上。”
“各位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张伯点点头,眼神坚定,“你们一定要救出会长,为腾冲百姓除害!”
众人不敢耽搁,迅速收拾好东西,跟着秦舒雁从后门离开。后门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顺着小巷往前走,很快就出了城,往城外的山林走去。
山林里草木茂盛,晨露打湿了衣衫,带着几分凉意。秦舒雁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快,丝毫不像个受了伤的人。苏瑶心中起了疑,悄悄对陈生道:“她的伤势好像好了很多,刚才行动的时候,一点都不像受伤的样子。”
陈生眼神一凝,仔细观察着秦舒雁的背影,果然发现她的步伐稳健,没有丝毫滞涩。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这个秦舒雁,到底是谁?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众人来到一座破庙前。破庙墙体斑驳,屋顶有些地方已经塌陷,院子里长满了杂草,看起来确实废弃了很久。
“就是这里了。”秦舒雁推开庙门,率先走了进去。
众人跟着走进庙内,里面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陈生刚想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回头一看,庙门竟然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秦舒雁,你想干什么?”陈生厉声喝道,手中驳壳枪瞬间对准了她。
秦舒雁缓缓转过身,脸上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陈先生,果然聪明,这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她抬手撕掉脸上的纱布,露出一张美艳却带着邪气的脸庞,眼神锐利如刀,“自我介绍一下,我不叫秦舒雁,我叫柳如眉,是陆先生手下的情报处处长,也是你们一直在找的‘影子’。”
“你就是影子?”赵刚等人刚好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话,立刻掏出枪对准了柳如眉,“你竟然潜伏在我们身边!”
柳如眉丝毫不惧,反而轻笑一声:“陈生,你以为你们能轻易逃出澜沧江,能顺利进入腾冲,都是巧合吗?这一切,都是我精心安排的。”她看向沈曼青,“沈曼青,你以为你背叛陆先生,就能救你母亲吗?别天真了,你母亲早就被陆先生送走了,你拿到的所谓‘解毒期限’,不过是我骗你的把戏。”
沈曼青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你说什么?不可能!我母亲明明……”
“明明什么?”柳如眉打断她的话,“你母亲早就成了陆先生牵制你的棋子,她的病根本不是中毒,而是多年的旧疾,陆先生只是用药物控制了病情,让你以为她中了毒。你以为你反水是为了救母亲,其实不过是掉进了另一个陷阱。”
陈生心中一沉,他没想到这个柳如眉竟然如此狡猾,一步步将他们引入圈套。“你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到这里?”他冷声问道。
“没错。”柳如眉点点头,“陆先生说了,陈先生是个难得的人才,他很欣赏你,只要你交出图纸,归顺于他,不仅能保住性命,还能得到高官厚禄,比跟着重庆政府干有前途多了。”
“呸!”赵刚怒骂道,“狗汉奸!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
柳如眉脸色一冷:“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说着拍了拍手,庙外立刻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无数特务冲了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枪口纷纷对准了他们。
陈生将苏瑶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心中快速盘算着对策。柳如眉站在特务身后,嘴角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陈生,你现在插翅难飞,交出图纸,我可以饶苏小姐一命,不然……”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枪声,紧接着是特务的惨叫声。柳如眉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一个特务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柳处长,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正在攻击我们!”
柳如眉眉头紧锁,她明明已经布置了天罗地网,怎么还会有人来救他们?就在这时,庙门被一脚踹开,一群穿着便装、手持武器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中山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看到陈生后,立刻说道:“陈先生,我们是滇西抗日游击队的,奉命前来接应你们!”
局势瞬间逆转,柳如眉脸色铁青,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她知道大势已去,当机立断,从怀中掏出一枚烟雾弹,拉开引线扔在地上。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撤!”柳如眉低喝一声,趁着烟雾掩护,迅速从破庙的后门逃走。陈生想要追赶,却被烟雾呛得咳嗽不止,等烟雾散去,柳如眉已经不见了踪影。
游击队的人很快解决了剩下的特务,中山装男人走到陈生面前,伸出手:“陈先生,我叫林风,是游击队的队长。我们收到情报,知道你们在腾冲遇到了麻烦,特地赶来支援。”
陈生握住他的手,沉声道:“多谢林队长及时赶到,不然我们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不用谢,我们都是为了抗战大业。”林风说道,“陆承泽是滇西的毒瘤,我们早就想除掉他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听说你们有他通日的证据,还请陈先生跟我们回游击队根据地,我们一起商议对策。”
陈生看向身边的众人,苏瑶点点头,沈曼青眼神迷茫,显然还没从柳如眉的欺骗中回过神来。“好。”陈生颔首道,“我们跟你走。”
众人跟着林风离开了破庙,往游击队的根据地走去。路上,沈曼青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陈生:“陈先生,我母亲……她真的没事吗?我想去找她。”
陈生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中不忍:“柳如眉的话未必全是假的,但现在去找你母亲太危险了。不如先跟我们去根据地,等我们计划周全了,再想办法救你母亲,同时揭露陆承泽的罪行。”
沈曼青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苏瑶走到沈曼青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们会帮你的。在这乱世中,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能做的,就是互相扶持。”
沈曼青转头看向苏瑶,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轻轻点了点头。
陈生走在最前面,望着前方崎岖的山路,心中感慨万千。从上海到滇西,从傣族寨子到腾冲破庙,他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险境,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但他们从未放弃。而他对苏瑶的感情,也在这一次次的生死与共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
他转头看向苏瑶,正好对上她望过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彼此都懂了对方的心意。乱世烽火,前路未卜,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并肩作战的战友,就有勇气面对一切未知的危险。
而此刻,腾冲城内的公署里,陆承泽正站在窗前,看着城外的山林,脸色阴沉。柳如眉站在他身后,低头道:“属下无能,没能抓住陈生,还让游击队救走了他们。”
“无妨。”陆承泽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得可怕,“陈生是块硬骨头,想要拿下他,没那么容易。不过,我们的棋子已经成功潜伏在他们身边,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吧。”
柳如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陆先生,您说的是……”
陆承泽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很快,你就知道了。滇缅公路的图纸,还有那些碍事的人,都会成为我登顶的垫脚石。”
夜色渐浓,山林间的雾气越来越重,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陈生和他的伙伴们,即将面临新的挑战,而潜伏在他们身边的阴影,也在悄然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