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宏的人数虽处于绝对劣势,但暗卫的个体战斗力极强,且配合默契,打法诡异,竟一时不落下风。
耶律宏本人更是如同扑食的疯虎,完全不顾自身安危,身上很快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浸透了他厚重的皮裘,在寒风中迅速冷凝。
但他仿佛感知不到任何疼痛,眼中只剩下那两个他必须碾碎的目标:
王座上的父亲,和与他争夺一切的兄长。
混战中,一名暗卫以身为盾,悍不畏死地撞开了耶律铮身前的亲兵。
电光石火间,耶律宏眼中厉色暴涨,手中弯刀划破风雪,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而狠戾地刺入了耶律铮的胸膛!
“你……!”
耶律铮身形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皮裘、透体而出的染血刀尖。
他抬首,目光死死锁住耶律宏,那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怨恨与未尽的野心,最终,所有情绪化为一片死寂,他重重向后仰倒,砸在冰冷的雪地上。
“铮儿——!”
老北夷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那声音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佝偻了下去。
耶律宏面无表情地抽出弯刀,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雾。
他转身,一步步踏过粘稠的血泊,走向那个瞬间衰老如枯木的父亲。
周遭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仿佛骤然退远,只剩下父子二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绝望的对峙。
“宏儿……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老北夷王望着儿子那双被野心和杀戮彻底浸染、不见半分清明的眼睛,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近乎乞求的希冀。
耶律宏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掠过眼底,但转瞬便被更加坚硬的冰霜覆盖。
收手?
从他举起屠刀指向血脉至亲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上了永不回头的绝路!
他缓缓举起那柄仍在滴血的弯刀,嘶哑的声音里淬着刺骨的寒意:
“父王,这北夷……该换主人了。”
刀光如冷电,一闪而过。
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金帐内华美繁复的毡毯。
老北夷王死死捂住脖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身躯缓缓软倒,那双圆睁的眼眸至死紧盯着耶律宏,充满了震惊、悲恸与无法闭合的不甘。
太子与汗王接连殒命,主心骨已失,剩余的太子党与王庭亲卫瞬间斗志溃散,抵抗迅速土崩瓦解。
耶律宏拄着卷刃的弯刀,立于尸山血海之中,浑身浴血,如同刚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他左臂一道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剧烈的喘息化作团团白雾,但他却咧开嘴,发出了低沉而压抑的、仿佛野兽般的笑声。
赢了!
他终于……赢了!
正当耶律宏立于血泊之中,沉浸在血腥胜利的狂喜之际,帐外忽然传来两声清脆而突兀的击掌音。
旋即,慕卿璃的身影自阴影中缓缓显现,踏过满地狼藉,步履从容得仿佛漫步于春日庭院。
风雪卷动她素白的狐裘,与周遭修罗场般的景象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王爷。”
她唇角弯起柔美的弧度,声音依旧那般娇软;
“卿卿都看见了。恭喜王爷,终是得偿所愿。”
她目光扫过地上那两具尚存余温的尸身,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冷芒,快得无人能察,随即柔声催促;
“当务之急,是请王爷速速取来汗王金宝,立下传位诏书,方能名正言顺,安定人心。”
耶律宏经她提醒,猛地回过神来。
他拄着仍在滴血的弯刀,踉跄走向王帐深处一处极其隐蔽的暗格……
若非他早有异心,暗中探查多年,绝难发现老汗王竟将象征最高权柄的金印藏在此处。
趁着耶律宏取印的片刻光景,慕卿璃已行至案前,素手执笔,蘸饱浓墨,在一卷空白的羊皮诏书上奋笔疾书。
待耶律宏捧着那沉甸甸的金印返回,她已书罢搁笔。
“王爷,速速用印!”
慕卿璃将诏书推向耶律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急迫;
“方才动静太大,只怕已惊动王庭内外的老臣与部落首领。唯有即刻盖上金印,昭告天下,方能将此局彻底落定,成就完美收官!”
在慕卿璃连声的催促下,耶律宏胸口的剧痛与身体的眩晕交织;
竟真的未曾低头细看那诏书上一个字,便高高举起汗王金印,对着慕卿璃指尖所落之处,狠狠盖下!
“砰”的一声闷响。
印文殷红,赫然烙印于羊皮卷上,也仿佛烙印在了北夷未来的命运之上。
慕卿璃手持那份墨迹未干的诏书,轻轻吹了吹,唇角勾起一抹嫣然笑意;
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在弥漫着血腥气的王帐中显得格外突兀而妖异。
耶律宏怔怔望着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笑得如此明媚张扬,比之东璃冬狩那夜雪中剑舞的惊鸿之姿,更添了几分夺人心魄的、近乎危险的艳色。
他只觉此生圆满莫过于此……江山在手,美人在侧。
然而,就在他心潮澎湃之际,喉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噗……”
一大口暗红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地毯。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虚弱感席卷全身,他双腿一软,踉跄着跌坐在地。
中毒了?!
耶律宏心下骇然,急忙抬头,想向那抹倩影求助:
“卿卿!快……快传巫医!”
他自以为用尽了力气呼喊,出口的声音却嘶哑微弱,几乎被帐外的风雪声吞没。
可慕卿璃听见了。
她缓缓转身,步履轻盈地来到他面前,裙裾拂过沾染血污的地面,却纤尘不染。
她微微俯身,伸出一根纤纤玉指,优雅地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底流转着一种纯洁又残忍的光芒。
“王爷。”
她的声音依旧柔媚,却带着一丝冰凉的戏谑,“不必费心叫巫医了。”
耶律宏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你这是何意?!”
慕卿璃歪着头,用一种看待无知孩童的、带着些许怜悯的耐心口吻,轻轻柔柔地解释道:
“因为啊……就算是北夷最好的巫医,也解不开王爷身上的毒呢。这毒,可是卿卿专程为王爷熬制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