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的门被合上。
慕卿璃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眼中那层怯弱和羞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耶律宏,你想玩一场养成游戏?
那便看看,最后究竟是谁,驯化了谁。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倾国倾城的弧度。
游戏,开始了。
精舍内重归寂静,只有炭盆中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慕卿璃维持着那副柔弱无依的姿态,只是眼神却变得凌厉,直接看向了那位叫“阿雅”的小丫鬟;
这个丫鬟,眉眼低顺,看着温柔安静,自进门后便未曾说过一句话,存在感极低。
但慕卿璃敏锐地捕捉到,她曾借着添茶、整理帷幔的间隙,偷偷打量过自己三次;
那眼神,绝非普通侍女的好奇。
此刻,确定耶律宏的脚步声已然远去,阿雅动作自然地走到窗边,佯装关窗,目光却将窗外、檐下乃至梁上都细细扫过一遍,确认再无耳目。
紧接着,她猛地转身,快步回到床榻前,竟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慕卿璃面前!
她抬起脸,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忠诚,压低了的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
“主子……!”
仅仅这一声“主子”,那熟悉的音色与语气,便让慕卿璃心头巨震……是白露!
慕卿璃伸出手,指尖微凉,轻轻拂过“阿雅”的耳际发根处。
那里,果然有一道细微得几乎与肌肤纹路融为一体的接缝!
若非极其熟悉之人绝难察觉。
如此高明的易容手段,除了师兄齐毓,还能有谁?!
她心中百感交集,原本还思忖着如何设法联系他们,却没料到,他们早已悄无声息地潜到了她的身边。
“白露!”
她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低得如同耳语,亲手将跪地的人扶起;
“快起来,坐下与我慢慢说!你如何会来了这里?师兄他们……是否也到了?”
白露依言在慕卿璃床边的绣凳上轻轻坐下,压低声音,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当日在猎场山巅,白露见形势不对,为了不拖累慕卿璃,便与盈夏等人当机立断,趁乱先行一步撤离。
这也是慕卿璃一直以来对她们的教导:忠诚并非要抱着一起死,留住青山也是一种忠心。
所以,当离开山巅后,却也不敢走远,而是隐藏在猎场山下,若有变化,能及时支援慕卿璃;
只是等了许久,他们只等来了齐毓、墨白和慕丞相与安嫔,却不见了慕卿璃的身影;
齐毓与墨白当先将慕丞相与安嫔护送至安全之处妥善安置,随后片刻不敢耽搁,立刻折返,冒险重回那断肠崖搜寻慕卿璃的下落。
白露因在入府为婢前,曾是山中猎户之女,于山林追踪寻迹方面颇有些经验,便先一步进了山崖中寻找慕卿璃……
他们在那险峻的崖底经过一番艰难的搜寻,终于发现了慕卿璃的踪迹。
然而,找到她时,她已落入那黑袍老者与耶律宏之手,且昏迷不醒。
彼时敌我情况不明,慕卿璃又重伤在身,齐毓等人不敢贸然强行抢人,恐生变故伤及于她,只得按捺住焦灼,在暗处紧紧尾随,伺机而动。
随后,他们发现慕卿璃腿骨摔断;
而墨白认出,那黑袍老者为她疗伤所用的,竟是江湖中难得的接骨圣药“冰蟾断续膏”。
墨白身为医者,深知此药疗效非凡,于慕卿璃的伤势大有裨益。
几人权衡之下,决定暂且按兵不动,让那黑袍老者先行为她接骨疗伤,他们则在暗中严密保护,确保她的安全。
谁知,慕卿璃的骨伤尚未痊愈,耶律宏便已决定动身返回北夷。
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们也不敢贸然的将慕卿璃的消息告知萧凛;
于是,几人一路隐匿行踪,谨慎地尾随耶律宏一行,直至这地处边陲的青石镇。
白露口齿清晰伶俐,说了这许久,喉咙也有些发干,她微微抿了一口杯中已然微凉的茶水,继续低声禀报:
“到了这青石镇,耶律宏便在此处安顿下来,不再前行。此处别院是耶律宏安插在东璃境内的众多巢穴之一。”
“前两日,齐毓公子见主子您被安置进了这处别院,便设法摸清了院内仆役的出入规律。趁其中一名负责内院洒扫的丫头外出采买之际,我们将她暂时控制起来,由奴婢易容顶替,混了进来。”
“奴婢原本正愁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接近内院、确认您的状况,却不想今日耶律宏竟亲自点名,将奴婢拨来贴身侍候您……”
说到此,白露那覆着精致人皮面具的小脸上,忍不住扬起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庆幸的灿烂笑容: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话音落下,她便急切地俯身,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一角,仔细查看着慕卿璃小腿的情况,声音里满是关切:
“主子,伤势可还疼痛难忍?”
慕卿璃配合地微微动了动腿,感受了一下,轻轻摇头:
“那‘冰蟾断续膏’确是接骨圣品,药效非凡。只要不猛然发力或移动,便不觉刺痛,只余些许酸胀。照此情形,再静养两日,愈合应当无碍。”
她话锋一转,目光凝重地落在白露脸上:
“倒是你,冒险潜入龙潭虎穴,若身份被识破……”
“主子放心,齐毓公子亲手制作的面具,足以以假乱真,万无一失。”
这点慕卿璃倒是认可,齐毓这易容的手艺,这天下绝对无人能勘破。
她的目光转而落在慕卿璃明显消瘦了一圈的脸颊上,声音里不禁带上了疼惜:
“倒是您……这些日子,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她说着,动作极快地从怀中贴身内袋里,取出一个不过拇指大小、色泽温润的白玉瓷瓶塞入慕卿璃手中:
“这是墨白让我带进来固本培元丹,最是温和滋补,能助您尽快恢复元气。”
慕卿璃接过那瓷瓶,这丫头,无论何时何地,总是这般细心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