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璃心尖微微一颤,一丝复杂的了然掠过心头:
原来这位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太子,其隐忍蛰伏的功夫,在应对真正敌手时,竟比面对后院的脂粉时,要深沉可怕得多。
而就在这瞬间,那静室内,陡然爆发出更激烈的响动!
“砰——哗啦!”
一声刺耳的碎裂巨响,瓷器迸溅,如同最后的丧钟!
窗棂上摇曳的烛影,清晰地映照出惊心动魄的一幕:
萧煜高大的身形猛地一晃,一手死死捂住额角,指缝间似有暗色液体蜿蜒渗出,踉跄着连退数步。
与此同时,地上传来宋昭华破碎不堪的呛咳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随即,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爆发出撕心裂肺、几乎能穿透宫墙的尖厉呼喊:
“来人啊——!!人都死绝了吗!”
这绝望的嘶喊,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熄了萧煜额角的灼痛和心头的暴戾。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他也察觉到了不对!
此地虽偏,却仍是东宫重地!宫禁森严,巡防侍卫,按制半个时辰必过一遭!
而此刻……死寂!
除了宋昭华刺耳的哭嚎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竟无半点人声!
萧煜瞳孔骤然紧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攫住了他!
他猛地扭头,目光如淬毒的钩子扫过地上狼狈不堪的宋昭华。
那女人披头散发,脸上指痕交错,脖颈青紫,正怨毒又疯狂地瞪着他。
她没有孕!
她对自己再无半分价值!
此地也不能再留。
他猛地抬脚,带着十足的力道,狠狠将挡在身前的宋昭华踹开!
那身躯如同破败的玩偶,闷哼一声滚落在地。
“贱人误我!”
一声低吼,萧煜再无半分留恋,身形如鬼魅般暴起,直扑紧闭的房门!
然而
就在他推开门扉的刹那!
原本漆黑如墨的庭院,骤然间亮如白昼!
数十盏宫灯、火把在同一瞬间点燃!
炽白刺目的光芒,将刚刚撞出房门的萧煜钉在原地,无所遁形!
庭院四周,回廊之下,精锐甲士手持利刃。
飞檐之上,弓弩手引弦待发。
他嘴角轻勾,一抹讥讽的笑意挂在她嘴边。
想不到这太子竟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让他插翅……难飞!
屋内,宋昭华听见院中骤起的喧哗与兵戈之声,那濒死的绝望中竟陡然生出一丝虚妄的希冀,定是惊动了宫人!
她强撑着残破的身躯,踉踉跄跄扑向院门。
然而,当视线穿透混乱人影,看清那负手立于重重甲士之前、宛如修罗降世的身影时,她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化作更深的恐惧!
是萧凛!
竟然是他来了!
她早应该想到的,今晚是她将太子请来这漪澜殿的。
她有片刻的迟疑。
然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泣血的哀鸣:
“殿下!殿下!救救妾身!萧煜……萧煜那乱臣贼子,他要杀妾!”
萧凛的目光,冰冷地落在那狼狈如泥的女人身上。
那曾经也算清丽婉约的容颜,此刻被掌痕、泪痕和污秽覆盖,扭曲着哀求与惊惶,真是丑陋不堪!
悔!
一股蚀骨的悔意,混杂着滔天的怒火与无法洗刷的耻辱,瞬间吞噬了他。
当初……
他萧凛,堂堂一国储君,竟被猪油蒙了心!
将这样一个人尽可夫、心如蛇蝎的毒妇,捧上太子妃的尊位!
虚伪!阴险!恶毒!下贱!
她活着,就是他萧凛毕生无法磨灭的污点!
是他辉煌储君生涯上,一道散发着恶臭、永远无法愈合的溃烂疮疤!
杀意,浓稠得如同实质的墨,在他眼底翻涌、凝结,再无半分温度,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毁灭欲望。
她必须死。
连同那个玷污了她,也玷污了东宫的乱臣贼子,一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冰冷的目光如淬毒的利箭,瞬间锁定了被重重围困在院中、犹作困兽之斗的萧煜。
他手掌轻挥舞: “放箭!”
两个字,如同来自九幽!
然而!
萧煜本就是亡命之徒,骨子里浸透着野狼般的凶性。
明知今夜已是插翅难逃的绝境,那深植于骨髓的狠戾反而被彻底激发!
死!
也要拉个垫背的!
若能拖着萧凛这尊贵的储君一同下地狱,便是黄泉路上,也够本了!
就在弓弩手引弦欲发的千钧一发之际!
萧煜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竟不顾漫天箭矢的威胁,以同归于尽的疯狂姿态,直扑萧凛面门!
夜萧凛的状态本就诡异,那翻腾的气血和灼烧般的潮红似乎影响了他的五感与敏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凝聚了萧煜全部恨意与死志的搏命一击,他身体的动作竟迟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萧煜已然欺近身前!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弓弩手投鼠忌器,箭在弦上却不敢轻发!
廊下的侍卫见状,怒吼着挥剑而上,刀光剑影瞬间将缠斗的两人包围!
萧煜纵是悍勇,终究是强弩之末,如何抵挡这如潮水般涌来的精锐甲士?
刀锋入肉声、骨骼碎裂声、闷哼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萧煜气息奄奄地被数柄长枪死死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鲜血在他身下迅速洇开,浓重的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庭院。
萧凛微微喘息,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襟,脸上那抹不正常的潮红在火光下显得愈发妖异。
他走到萧煜面前,如同俯视一只肮脏的蝼蚁。
抬脚,那镶着玄色云纹的靴底,带着极致的轻蔑与厌恶,狠狠碾在萧煜血肉模糊的脸上。
“带去地牢……”
萧凛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