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华还沉浸在这颠覆性的打击中，试图消化这荒诞的现实。
慕卿璃那一声压抑着痛楚的闷哼，却骤然惊醒了她！
她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萧凛，所有的理智在瞬间燃烧殆尽。
她如同被激怒的困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扑向萧凛！
“不——！你胡说！！”
她状若疯虎，双手发狂般地撕扯捶打着萧凛的胸膛：
“殿下！你为了维护这个贱人，竟敢撒下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弥天大谎！”
“你们……你们明明早已圆房了！！”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歇斯底里地嘶喊：
“验身！让嬷嬷来验身！让所有人都看看，看看她慕卿璃究竟是不是那冰清玉洁的完璧之身！让她无所遁形！！”
慕卿璃忍着额角的剧痛和阵阵眩晕，看到宋昭华如此癫狂地撕扯着萧凛，心中冷笑，面上却满是惊惶与担忧，虚弱地急声道：
“太子妃！请您自重！殿下重伤初愈，经不得……”
“贱人！！”
宋昭华听见慕卿璃的声音，所有的恨意与疯狂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她猛地转过头，猩红的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怨毒，撕心裂肺的喊道：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
话音未落，竟是不顾一切地朝着额角染血、摇摇欲坠的慕卿璃猛扑过去！
御座之上，帝后目光森寒地看着这场闹剧。
萧凛原本念及最后一丝旧情与皇家体面，强忍着没有发作。
然而，当看到宋昭华扑向额头淌血、面色惨白的慕卿璃时，那仅存的最后一丝克制，彻底崩断！
“放肆！！！”
一声蕴含着雷霆之怒的暴喝响起！
萧凛眸中寒光乍现，无半分迟疑，反手一记凌厉的掌风，裹挟着积压已久的怒火与厌恶，狠狠掴向宋昭华！
“啪——！”
一声脆响，骤然炸裂在大殿之中！
这毫无保留的一掌，力道千钧！
宋昭华猝不及防，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扇飞出去！
“短促的惨叫后，她重重摔落在地！
精心绾起的发髻瞬间散乱，金钗委地，珠玉迸溅，狼狈不堪。
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肿起来，五道鲜红的指痕清晰地烙印在惨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皇帝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
发髻散乱、脸颊高肿瘫坐在地的宋昭华；
额头染血、摇摇欲坠的慕卿璃；
以及跪地请罪的太子。
他只觉一股浊气堵在胸口，气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萧凛，怒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似有千言万语要斥责，却一时气结。
皇后见状，目光平静如水，不着痕迹地扫过盛怒的皇帝。
她伸出手，温婉将皇帝指向太子的手指轻轻按下，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拍抚着皇帝的后背：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太子有您亲自教导，大节之上，断不会出大错。”
她话语微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地上的宋昭华，声音依旧平和：
“只是这身边之人，务必要干净、省心才好。”
皇后轻飘飘的几句话，让皇帝奇异的平静了几分。
他浑浊而疲惫的目光，再次沉沉地定格在形容狼狈的宋昭华身上。
那目光里，再无半分温度，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与彻底的厌恶。
殿内死寂了片刻，只听皇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与沧桑响起，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罢了……罢了……终究是朕这‘上梁’不正，才让你们一个个……”
后面的话，他哽在喉间，终究是说不下去了，只是黯然摇头，发出一声沉重的的叹息。
萧凛见状，立刻叩首，声音沉痛：
“儿臣不孝，令父皇忧心如焚，罪该万死，请父皇重重责罚！”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目光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那眼神里有有无奈，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他深知自己这个儿子在朝政上尚算英明，只是在这感情上……
一言难尽呀……
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他才道：
“责罚？朕如何责罚你？
再过数月，你便是这江山之主，九五之尊……朕若责罚了你，让天下臣民如何看你？”
他声音愈发低沉沙，“后宫之争，祸延前朝，种种不堪，你皆亲眼目睹。朕……非是明君圣主之典范。只盼你……莫要重蹈覆辙。”
“这自己后院女人捅出来的烂摊子……”
皇帝的目光扫过宋昭华和慕卿璃，最终定格在萧凛身上，“你自己收拾干净吧。”
此言一出，便是将今夜这场“惑乱宫闱”、“兄弟阋墙”的风波，定性为“妻妾争宠”的后院纷争，并将处置权完全交给了萧凛。
皇帝重重喘息了几声，似乎连说话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他浑浊的目光最后落在宋昭华身上：
“至于宋氏，状若疯癫，失德失仪，不堪为东宫正妃。即日起，褫夺太子妃位份，降为侍妾。”
他厌恶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秽物，“拖下去，莫要污了朕的眼！”
处置完宋昭华，老皇帝的目光又转向跪在一旁、额头血迹未干的慕卿璃。
慕卿璃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立刻垂下眼帘，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无尽的凄楚、委屈与隐忍，单薄的身躯微微瑟缩，更显可怜。
皇帝看着她这副模样，又看了看满眼疼惜望着她的太子，最终只是重重地、无奈地叹息一声，疲惫道：
“至于侧妃慕氏……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便是将慕卿璃的处置也一并交给了萧凛，不再过问。
废黜太子妃！
宋昭华被侍卫架起时，皇帝最后那句“降为侍妾”才如同冰冷的铁锤，彻底砸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她瘫软在地，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古老的谶语在脑中回想：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皇帝说完最后一句，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佝偻着身子，在宫人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那背影，透着无尽的疲惫与苍凉。
皇后紧随其后，行至殿门处，却忽然停住脚步，回眸。
意味深长的看向慕青璃。
慕卿璃心中雪亮。
皇后何等人物？
自己今夜步步为营，将反转之机“送”予宋昭华，借力打力，不仅要洗刷污名，更要彻底扳倒宋昭华的图谋，只怕早已被这位深宫之主尽收眼底。
然而，看穿又如何？
慕卿璃坦然地迎上皇后的目光，眼中没有丝毫闪躲，反而盈满真挚的感激。
若非皇后最后那几句看似劝慰、实则“推波助澜”的话语，宋昭华的太子妃之位，岂能如此顺利、如此迅速地便被褫夺？
都是这宫闱之中顶顶聪慧通透之人，一个眼神交汇，彼此心意便已了然于心，无需赘言。
皇后对上慕卿璃那感激目光，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却饱含赞赏的弧度。
她转回头，温婉地吩咐道： “传太医，为慕侧妃诊治额上之伤。”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萧凛身上。
“凛儿，今夜卿璃受此大辱，身心俱损。你身为夫君，当好生抚慰，万莫再让自己的女人……寒了心。”
此言，既是在点醒萧凛莫再重蹈覆辙，也是对皇帝那句“自己看着办”最妥帖的注解。
她深知自己这个儿子在情之一字上过于优柔糊涂，否则，宋昭华焉能坐在太子妃之位上这么久？
而此刻，慕卿璃将头深深的垂了下去。
她怕再不低头，自己脸上的笑意就要藏不住了。
萧凛不是总让她“理解”吗？
理解他留着宋昭华的太子妃之位，是为了报恩？
她当然“理解”得透彻！
所以她从不曾说过宋昭华半句不是。
但是，你报恩你的恩，绝不能挡了姐的上位之路。
这太子妃之位，可不是萧凛你一人说了算。
既然你不愿意废，姐便找比你更能耐的人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