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因为墨白的话,空气瞬间凝固,甚至让人有几分窒息。
墙角一盏昏黄的牛角灯,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将萧煜斜倚在竹椅上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投在冰冷的砖石地上。
他指尖无意识地、又极有韵律地轻叩着斑驳的扶手,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
那双狭长的凤眸半阖着,幽深的目光在跳动的灯影里晦暗不明。
像是在掂量着方才墨白那句石破天惊的断言:“与太子,定然无关”。
墨白说完那句话后,便彻底敛去了所有存在感。
他垂首静坐,眼观鼻,鼻观心,如同入定的老僧,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缓。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光景,那规律的叩击声才骤然停止。
萧煜终于掀开眼帘,目光如淬了寒冰的钩子,悠悠的看向墨白。
“神医。”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闲谈意味:
“近日京城里那些沸沸扬扬的市井传言……想必神医也略有耳闻?”
墨白微微抬首,态度恭谨依旧,声音平稳无波:
“殿下所指,草民……略知一二。”
他心知肚明,萧煜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
果然,萧煜话锋陡转,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试探,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狠厉:
“那神医可知晓,本王这……难言之隐,究竟从何而来?”
墨白正端起手边那杯早已温凉的茶,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一滞。
杯沿刚触到唇边,萧煜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到近乎粗鲁的问询,差点让他被那微涩的茶水呛住。
喉间一阵轻微的痒意被他强行压下,握着杯盏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几分。
他如何不知?
那药,正是出自他墨白之手!
药效霸道,专为萧煜这等狂妄之人“量身定做”。
讥讽几乎要冲破眼底,但他面上却瞬间凝上一层医者的沉凝与困惑。
他缓缓放下茶盏,眉心微蹙,沉吟片刻,才谨慎地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
“此等隐疾成因复杂……若殿下肯坦诚相告一二,或许……于后续诊治,大有裨益。”
他将一个求知若渴又恪守医德的神医形象,演绎得滴水不漏。
“呵呵……”
萧煜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像是毒蛇吐信。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略向前倾,那姿态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狎昵,眼神却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墨白的反应。
“事到如今,本王也没什么好瞒神医的了。”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仿佛在诉说一件极其隐秘又极其得意之事。
“端午那日……”
他舌尖仿佛回味般地舔了下唇角,眼神变得幽深而黏腻,带着毫不掩饰的狎邪。
“本王与那位太子妃……确曾有过一番灵肉焚燃的欢好。”
他故意用了极其露骨又文绉绉的词汇,仿佛在炫耀一件战利品。
“那宋昭华,模样么,不过是中人之姿,可一旦到了榻上……”
他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光芒,“却是极致的放浪形骸,蚀骨销魂!本王自诩阅遍群芳,竟也……情难自抑,不免放纵了些许……便是如此了。”
他描述得绘声绘色,毫无半分羞耻,反而充满了回味无穷的得意与炫耀,仿佛那是他无上功绩的证明。
墨白听得胃里一阵翻腾。
他见过无耻的,却从未见过如萧煜这般,将卑劣行径当作勋绩炫耀、恬不知耻到如此登峰造极的!
这倒真是……他墨白那“神药”的功劳,竟让这对男女在扭曲的欲望里,尝到了所谓的“人间至味”?
他猛地垂下头,将整张脸深深埋下,借由整理衣袍的动作,掩饰住眼底瞬间迸射出的、几乎无法抑制的冰冷嘲弄与鄙夷。
举手整理了一下头顶的发冠,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微微抽搐的嘴角。
密室内只剩下萧煜带着回味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萧煜似乎才从那扭曲的回忆中抽离出来,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刻意流露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只是……”
他指节重重敲了一下扶手,发出突兀的声响,“本王与那宋氏,仅仅春风一度,便能令其珠胎暗结?神医,本王……实难尽信。”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炬,紧紧攫住墨白低垂的头颅。
密室的空气再次凝滞,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最终,萧煜缓缓靠回椅背,声音陡然拔高,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与贪婪:
“可若那腹中骨肉……当真是本王的血脉……”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炽热的光芒,“本王也断然舍不得,让他流落在外,受人轻贱!”
密室内,炭炉上银壶里的水早已烧干,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墨白将萧煜那患得患失、既渴望又不敢置信的复杂神色尽收眼底。
他心中了然,萧煜对自身那方面的“能耐”,并非不自信。
“唉……”
墨白状似无奈地轻叹一声,打破了沉默,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若殿下与宋侍妾那一夕……是在端午时节……”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萧煜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才缓缓续道,“那么,这孩子是殿下您血脉的可能性……倒是有八成之数。”
“八成?!”
萧煜猛地向前倾身,手肘重重磕在桌面上,震得那杯未动的茶水都晃荡起来。他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与贪婪交织的光芒。
“神医!此话怎讲?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