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凛与慕卿璃的身影都彻底消散在巷尾,蜷缩在角落里的宋昭华,才终于等来了玉霞和接应的人。
“怎地……才来……” 她甫一开口,便被自己喉间泄出的声音惊得指尖一蜷——
那嗓音嘶哑得如同被火燎过,带着一种被过度摧残后的破碎感。
是了……方才在那酒楼的房中,当那霸道的药力与萧煜强悍的力道席卷而来时……
她竟……竟在那灭顶的浪潮中彻底沉沦,忘乎所以地回应、索取……直至这嗓子在极致的欢愉与失控的嘶喊中彻底沙哑。
一股混杂着餍足与强烈羞耻的灼热感猛地窜上脸颊!
更让她心头冰凉的是,脸颊颧骨处传来阵阵火辣辣的刺痛——那是逃离火场时重重摔在地上、脸先着地留下的印记!
手指轻轻触碰,便能感到黏腻的血污混合着泥土,紧紧扒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
她死死咬住下唇,将后续的责问尽数咽下,再不敢出声牵动脸颊的伤口。
她近乎粗暴地裹紧身上那条湿冷破败的棉被,沉默地跟着来人,步履虚浮地潜入附近一处僻静的民宅。
狭小昏暗的净室内,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肌肤。
她指尖发颤地抚过身上那些暧昧的青紫印记——有些是粗暴的掐捏,有些却是情动时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抓痕。
热水带来刺痛,却也勾起一阵隐秘的战栗,让某些被强行压下的、蚀骨销魂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
换上粗糙的布衣,她将自己从头到脚裹紧,才登上那辆遮掩严实的马车,悄无声息地潜回了东宫。
瑶光殿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咔哒”合拢,隔绝了外界。
她立刻召来了心腹太医,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快!看看本宫的脸!”
老太医提着药箱匆匆上前,待看清烛光下宋昭华半边脸颊的伤势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颧骨处一片狰狞的擦伤,皮肉外翻,泥土砂砾深深嵌入伤口,混着半干涸的暗红血痂,肿胀不堪。
若不及时妥善处理,恐有溃烂留疤之虞!
宋昭华倚在软枕上,脸色惨白,唯有眼底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她无视太医眼中的惊骇,声音虽嘶哑却字字如冰:
“本宫今日游湖,不幸失足落水,挣扎上岸时……被岸边碎石刮伤了脸颊,更兼受惊过度,寒气侵体。”
她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针,死死钉在太医脸上,
“需得静养数日,任何人不得打扰。你,务必将这伤势处理妥当,绝不可留下半点瑕疵!明白该如何回禀了?”
太医触及那森寒刺骨的目光,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连忙垂首:
“微臣……明白!娘娘确系落水时被碎石所伤,受惊体虚,急需静养调治!微臣定竭尽全力,保娘娘玉颜无碍!”
瑶光殿彻底沉寂下来,华丽的殿宇内,只余下宋昭华一人。
同时,脸颊伤处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慕卿璃在火光下那颠倒众生的容颜,萧凛紧握她手腕时那专注而炽烈的目光……
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她最不堪的羞耻与嫉妒之中!
静养?
黑暗中,宋昭华指尖滑过锁骨下那枚新鲜的齿痕,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阵细微的颤栗。
她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扭曲的、浸满毒汁的冷笑。
她当然要“静养”。
不仅是为了愈合脸上的伤,更是为了在这无人打扰的黑暗中,舔舐所有伤口,积蓄最致命的毒液,等待着……
将今日加诸于她身心的每一分屈辱,百倍奉还给那位倾国倾城的慕侧妃!
待宋昭华回宫传了太医又关了宫门的消息传入萦华殿时,慕卿璃浸在姜嬷嬷精心调制的温汤里,任由药力熨帖着酸乏的筋骨,闭目养神之际。
氤氲的药雾裹挟着草木辛香,在净室内沉沉浮浮。
侍女雪醅步履轻悄,将一盏碧梗荷叶燕窝粥置于冰鉴中镇着,又拣了两只玲珑剔透的水晶玫瑰鲜虾饺,并一小碟冰镇得恰到好处的糟醋浸碧藻丝,用一张精巧的紫檀小几架在浴桶边缘。
温声道:“主子用些点心润润吧,今日劳神,怕是晚膳都未曾安生用。”
一整日的惊心动魄,确实将饥肠辘辘之感都压了下去。
此刻被那清雅的粥香与点心的鲜气一勾,腹中竟适时地发出两声轻鸣。
慕卿璃睁开眼,水汽浸润的眸子里漾开一丝笑意,嗓音带着沐浴后的慵懒:
“好香,你这丫头,倒把本宫的馋虫都勾醒了。”
她执起银箸,点了点小几:
“将这粥分出一半,再拣几样燕回素日爱的小菜点心,一并给她送去。今日这丫头,跟着我受罪了。”
雪醅抿唇一笑,颊边梨涡浅浅:
“主子放心,奴婢早给燕回姐姐备下了乌鸡红枣桂圆花胶羹,既补气血,又合她无肉不欢的脾胃。”
提及燕回那与纤细身量截然相反的嗜肉喜好,常惹得几个贴身侍女私下里又是艳羡又是打趣。
慕卿璃唇边笑意深了些许,赞许道:“还是我们雪醅心细如发,事事想得周全。”
一旁,盈夏正低首细细调弄着玉碗中的花乳。
这是慕卿璃自制的润肤秘方,浴后必用。
今日墨白特意嘱咐添了些安神的药粉,助她今夜安眠,免遭梦魇惊扰。
听闻盈夏手中玉杵研磨花乳的细微声响里,夹杂着一句含怨的低语:
“那太子妃……还真是命硬!那般火海滔天,竟叫她囫囵个儿地回来了?”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忿忿。
慕卿璃执箸的手微微一顿。
宋昭华……竟真能从那绝境中脱身?确实还是有些在她意料之外的。
并且,还抢先一步自沉落水、紧闭宫门……这般做派,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抹去今夜种种不堪的痕迹。
这反应,还是迅捷的。
她舀起一勺微凉的燕窝粥,送入檀口,清甜温润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也压下心头那点微澜。
那又如何?
她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萧凛,岂是这般好糊弄的?
更何况……从今日福禄公公透露的讯息来看,萧凛对宋昭华……不过尔尔。
失了太子庇护的宋昭华,在她慕卿璃眼中,不过是秋后残喘的蚂蚱,又能蹦跶几时?
思绪微转,她眸光落在氤氲的水汽上。
嗯,倒是皇后替她从宋昭华那讨来的那尊石榴玉树……是该寻个时机,催上一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