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凝指尖拂过一件摆在锦缎上的冰蓝色步摇,那垂下的细碎银丝在她动作下微微晃动,流淌着星辰碎落般的泠泠光晕,倒映着她面纱上方那双深寒如渊的眸。周遭,凡俗珍宝的气息馥郁粘稠,却被她无形中隔绝于一尺之外,身畔自成一片冰封孤屿。
“小姐小姐!”一团活泼的淡黄色影子从一排流光溢彩的珊瑚玉盆景那边弹射过来,知意几乎是扑到云凝身边,手里还牢牢攥着一块咬了两口的碧玉芸豆糕,香甜的糕点碎屑粘了点在她小巧的下巴上,浑然不觉。
她踮起脚,眼睛亮晶晶地往云凝耳边凑,努力压低那雀跃的调子,却因兴奋尾音打着旋儿:“那边!那边有一套‘胧月醉烟罗’!月牙白的底色,笼着层极淡极淡的紫色烟霞!流仙裙裁的样式!走动起来,烟霞浮动,像是把一整片欲雨的黄昏穿在身上!配您头上那支……”她顿了顿,像是在找词,“配您头上那支‘霜华凝碧’簪,绝对是天造地设!我打包票!掌柜的说是什么织月阁大师傅三年的心血……”
月心捧着刚从另一处拿来的一个嵌螺钿黑漆匣子,闻言便抿着嘴笑:“‘霜华凝碧’配‘胧月醉烟罗’?”她边往云凝这边走,边轻轻摇头,“知意妹妹这眼光倒是会挑贵的来。
不过嘛,”她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串深沉的墨玉珠链,每颗珠子都浑圆均匀,内蕴幽光,间或嵌着一点极其微小的金砂,“‘胧月’清浅,若要压得住那流逸飘渺,使其不显轻浮,非得是这‘星瀚沉渊’不可。这墨玉采自九幽冥河深处,其意厚重苍茫,正好能镇住那烟霞的浮光。”
“压?”站在稍远处,正被一件造型奇诡、仿佛无数冰棱扭曲盘绕而成,却在尖端渗出丝丝暖黄光晕的胸针吸引的月情,头也没抬地插了一句。
她声音比月心更冷峭些,带着惯有的讥诮:“月心姐姐怕不是自己看上这条链子了?‘胧月醉烟罗’本身已是意境极致,何必强行赋予它苍山暮雪般的沉重?要我说,就该任那烟霞恣意流淌!配小姐那对‘云水无痕’耳坠最是契合,若即若离,方显天地逍遥。”
月心脸上的温柔笑意纹丝不动,指间那串墨玉却无声地在她白皙的掌心上滚过一圈,温润玉光映得她眼底深意不明:“逍遥是道,沉凝亦是道。不过妹妹这般坚持,不如问问知画姐姐?”她顺势将问题抛给了一旁始终未曾言语,静立如画的知画。
知画如远山含黛的眉眼间毫无波澜,只静静打量着几步外一面巨大的水镜。
镜中并非她们的影像,而是缓缓变换着奇景:翻涌熔岩的海底火山、无尽冰尘环绕的星骸、碧波万顷中陡然高耸入云的冰蓝色孤峰……她仿佛沉浸在某种空间的窥探之中,对同伴的讨论置若罔闻。
直到月情将话头递来,她方才极轻地开口,声音若一缕无形之风拂过琴弦:“既是珍宝阁的东西…全拿下便是。” 这话听着简单粗暴,却透着难以言喻的豪横和理所当然。
知意噗嗤一声笑出来,腮帮子鼓鼓地嚼着芸豆糕,含糊道:“还是知画姐姐大气!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叫掌柜的都抱过来让小姐挑!” 小丫头兴奋得就要拔腿去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