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乌镇的蓝染坊飘着靛香,晒在竹竿上的蓝布像被裁碎的天空,垂落在青璃肩头。她伸手抚过布面的纹路,指尖沾着淡蓝的染料,眼里亮得像浸了靛色的星——这是林越带她来的旧地,九世前他们曾在这里帮老掌柜染布,如今染缸里的靛水还像当年那样清,连老掌柜哼的染布调,都裹着一样的温软,真实得让林越心口发颤。
“你看这蓝布,比九世前我们染的还亮。”青璃转头看他,手里捏着缕刚纺的棉线,递到他眼前,“那时候你笨手笨脚,把染料蹭到我衣襟上,还说‘这样才像并肩染过时光的样子’。现在我们再染一块好不好?就染成你说的‘星河色’,挂在我们以后的院子里。”
林越接过棉线,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想起当年染坊的烟火——那时候他帮老掌柜搅靛水,青璃坐在旁边纺线,阳光透过布帘落在她发上,像裹了层淡蓝的纱。他笑着点头,指了指染缸边的新棉:“好,等会儿我们就染。老掌柜说今天的靛水是新酿的,染出来的布不容易褪色,正好配我们要挂一辈子的院子。”
青璃刚应下,就觉身后的蓝布突然发黑——不是染料的正常色,是带着腥气的暗紫,像被腐水浸过,落在布上的靛香瞬间变臭,她刚碰过蓝布的指尖突然发麻,晒布的竹竿竟慢慢生出霉斑,她刚重塑的肉身也微微发紧,像有细虫在经脉里啃咬。
“别碰那布!”林越瞬间将青璃拉到身后,手臂挡在她身前,仙尊之力在体内急转,却刻意收束在两人周身——染坊的老掌柜正弯腰搅靛水,手里的木勺还在转,坊外还有个小女孩举着糖人看蓝布,他怕力量波动掀翻染缸,更怕这邪染钻进青璃的魂窍。他盯着发黑的蓝布,就见个穿靛色布衫的老妇从染缸后走出,手里提着匹发黑的布,布面上爬着细小的紫虫,正是噬界教最后一缕残魂所化的“染蛊婆”——她的“染蛊布”能靠染料下蛊,让重塑的肉身被蛊虫啃噬,魂契在靛色里慢慢染成灰。
“林越,青璃,你们躲得过九世的风,躲得过乌镇的染蛊吗?”染蛊婆的声音像泡烂的布,染蛊布往青璃方向一甩,暗紫的染料溅在地上,瞬间长出霉斑,“我这蛊是用乌镇九世的染魂养的,沾到染料,她的肉身会被蛊虫啃得见骨,你的魂契会被靛色染成灰——你敢动?动一下,我就让这坊里的蓝布全变成染蛊布,让所有人都在霉斑里烂成泥!”
林越周身的金辉瞬间炸开,却刻意绕开染缸:“你不过是缕靠染魂苟活的残魂,也配提‘九世’?魂契是用彼此的命织的,九世里我们一起抗过灯蛊、挡过雨蛊、破过忆魂镜,你这点染料,连她的指尖都伤不到!”
“伤不到?”染蛊婆突然将染蛊布往老掌柜甩去,暗紫的染料溅在他袖口,老人瞬间扔下木勺,使劲挠着胳膊:“这染料咋回事!痒得钻心!胳膊上都长斑了!”老妇笑得扭曲:“我伤不到你们的魂契,还害不了这些凡人?你若不把仙尊之力渡给我,让我凝实魂体,我就用染蛊布染遍乌镇,让这镇上的蓝染都变成‘蛊染’——你不是想护着她吗?你还想护着这染坊的烟火?我看你怎么选!”
青璃突然从林越身后探出头,指尖的麻意让她脸色发白,却还是伸手握住林越的手腕,将魂契之力渡过去,声音里带着坚定:“林越,别信她!我们的魂契不是染料能染灰的,这染坊的蓝布也不是她能染黑的!我来护着老掌柜和小女孩,你去破她的布——我们的魂契连在一起,我的暖就是你的盾,不会让蛊虫再伤人!”
林越的心脏像被蛊虫蛰了下,九世前染坊的画面突然涌来——那时候老掌柜的孙子发烧,青璃用自己的灵力帮孩子降温,明明自己也累得发抖,却还笑着说“孩子没事就好”。如今她又站在凡人前面,他怎么能让她再受委屈?他深吸一口气,掌心的金辉与青璃的淡绿魂契之力交织,顺着手臂传到染缸里——清透的靛水突然泛起暖光,像撒了层碎太阳,落在老掌柜和小女孩身上,痒意瞬间退了,霉斑也慢慢淡去:“青璃,我们一起用蓝染破蛊!这染布是人间的时光,我们的魂契是心底的暖,两者融在一起,能化了她的染魂!”
“你敢!”染蛊婆急得挥起染蛊布,暗紫的染料化作无数道细带,缠向青璃的腰,“我要让你尝尝蛊虫啃骨的疼!让林越看着你被染成灰!”
青璃没有躲,反而伸手抓起染缸边的新棉,将魂契之力注进去——棉线瞬间变成暖金色,她抬手一抛,棉线在空中织成匹暖布,像裹了阳光的云,挡住了暗紫的染料。林越趁机催动时间法则,缠来的染蛊布瞬间变慢,他纵身跃到染蛊婆面前,掌心凝聚起魂契暖光,拍向染蛊布的布面:“你的染魂,染不黑人间的时光;你的蛊虫,啃不动我们的魂契!”
“咔嚓”一声,染蛊布的布面裂开,暗紫的染料被暖光吞噬,蛊虫化作细雾消散,染蛊婆的布衫也慢慢透明,眼里的怨毒变成了茫然:“我……我只是想再染一块不褪色的布……”
林越看着她,声音软了些:“染魂困不住你,人间的暖布才长久。放下吧,九世的怨,不如一块染着阳光的布。”话音落时,染蛊婆的身影彻底散在靛香里,乌镇的蓝布重新变得透亮,刚才沾到蛊的人,都笑着回到了染坊。
青璃举着暖布跑过来,眼里满是亮意:“你看!这布能挡住染蛊,还能染出暖光!我们就用它染星河色好不好?”老掌柜笑着递来新的靛水:“多谢二位仙人!这新靛水配你们的暖布,定能染出最好看的布!”
林越接过靛水,帮青璃调好颜色,看着她将暖布放进染缸,指尖的魂契之力慢慢将靛水染成淡金,像把星河融进了水里。他想起九世前染坊的窘迫,如今染缸暖光,靛香清甜,身边的人还在,突然觉得所有的等待都值了——原来最好的魂契,从不是惊天动地的对抗,是乌镇染坊里一起染的布,是靛水旁一起说的话,是把九世的颠沛,过成岁岁安稳的时光。
“等布晒干了,我们就去挑院子好不好?”青璃抬头看他,染缸的光落在她眼里,“我想把布挂在窗边,早上阳光照进来,像裹着星河的暖。”
林越握紧她的手,指尖裹着靛香的暖:“好,明天我们就去挑院子。我们还要在院子里种桂花,秋天开花时,染布的靛香混着桂香,才是最好的时光。”
染坊的蓝布还在竹竿上飘,靛香裹着暖光,落在两人身上。青璃靠在林越肩头,看着染缸里的星河色,耳后的狐尾胎记在暖光里泛着淡红。他们的魂契,早已越过九世轮回,穿过亿年时光,融成了乌镇的蓝染、暖布的光、染坊的香,再也拆不散,再也分不开,永远护着这人间的时光,暖着往后的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