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读不懂自己的爱和恨呢?佛说“爱与恨皆由心生,是执念所化。世人看不清,皆因被尘世的纷繁所迷,被自我的欲望所困。”
刘巧翠对于高秀平的爱,建立于占有的基础上,她想把高秀平许配给自己的侄子。当这种占有欲被搁置,她心中的爱就开始变质,继而生发恨意。
她忙碌一上午准备的定亲宴就要开席,这可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找到突破口,把高秀平和李守业的婚事搅黄,那她的计划就彻底落空。
酒席顺利开席,众人围坐,一群不太熟悉的人因为一对姻缘坐在一起,不免有些局促,但是,有李文昌和曲万生的地方,从来不会冷场。
高赛男听说高秀平订婚,特意带着孩子回来瞧热闹。几年前从狼口中死里逃生的她,不仅顺利出嫁,而且用仅剩的单只乳房把女儿喂养得白白胖胖,真是了不起。
如今,可爱的女儿福妞正在跟高净芳玩耍,高家宝耐不住寂寞,欺负两个小女孩。吴迪和高赛男在教育孩子,高梦娇和高秀玲坐在一旁学着做母亲,高秀英沉默不语,她忍着没有揍家宝。
坐在主桌上的李守业注意力被孩子们吸引过来,他离开主桌跑到辅桌上凑热闹。
刘巧翠正如坐针毡,脑子里苦苦搜索库存的点子,看到李守业离开主桌,她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妙招”。
她佯装关心地凑到李守业身旁:“孩子,我看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实在不忍心瞒你。实话跟你说吧,秀平这孩子命太硬,克夫相,你是家中独苗苗,你父母难道不考虑……”
李守业之前听高秀平说过这个巧嘴大娘,知道她的为人,便不假思索地反驳道:“大娘,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在乎这些东西。”
刘巧翠不死心:“孩子,你别不信,秀平她娘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克死一个不服气,又嫁人,结果怎样?又被他克死。君子不可与命相争,你得服命。”
李守业依然不为所动,淡淡一笑道:“大娘,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定数,但我更相信通过两个人的努力能改变所谓的命运,那些说法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刘巧翠见李守业如此坚定,心中有些恼怒,但脸上还是堆着笑,继续劝说道:“孩子,你还年轻,很多事你不懂。这克夫相可不是闹着玩的,等你以后吃了亏,后悔都来不及。”
就在这时,高秀平走了过来,她冷冷地看着刘巧翠,压低声音说道:“大娘,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了。我和守业的事自己会做主,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家的事吧。”
刘巧翠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又气又恼,她一时语塞。周围的人也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刘巧翠觉得十分尴尬,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定亲宴继续进行,欢声笑语再次回荡在房间里,而刘巧翠的“妙招”也彻底宣告失败。
刘巧翠是人才啊,她见李守业和高秀平不吃她那一套,便不再坚持,适可而止她懂。
只一会儿功夫,她脸上堆积的怨气就被满桌子酒气驱逐出去,川字纹舒展开来,这演技可以哦,成人之美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举起酒杯满脸堆笑地说道:“哎呀,李书记,我敬您,我们这小门小户,你这大书记来端我们家的饭碗,真是蓬荜生辉啊!”
李文昌被哥哥拽了好几下,没敢大口喝酒:“这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
刘巧翠又赶忙端着酒杯走到李守业面前,“守业啊,刚才大娘也是太关心你,没别的意思。你和秀平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打心眼里祝福你们。”
李守业微笑着接过酒杯,“大娘,我知道您是好意,咱们都别往心里去。”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这时,高净芳突然跑到高秀平身边,神秘兮兮地说:“大姑,我刚刚听到后院有奇怪的声音。”
高秀平有些好奇,便和李守业一起往后院走去。到了后院,却什么都没发现。
正当他们准备返回时,突然从角落里跳出几个扮成小鬼的孩子,原来是高家宝带着几个小伙伴搞的恶作剧。
大家都被逗得哈哈大笑,高家宝跑到李守业跟前兴师问罪:“你是敌人,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他挥舞着高粱杆朝李守业比划着。众人莫名其妙。高吉梁气得训斥高家宝:“你这个浑小子,说什么呢?是不是欠揍?”
高家宝被父亲一吼,哇地哭了起来:“他就是敌人!大姑要嫁给他,他把大姑抢走了!我就没有大姑了。”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原来,小孩子的心思如此简单直接。高秀平又羞又恼,赶紧解释:“家宝乖,大姑不走,大姑不嫁人行了吧?”
李守业蹲下身子,笑着说:“家宝,我不是敌人,我会让大姑幸福的。你可以跟大姑一起到我家。”高家宝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半信半疑。
李守业突然想起一首歌谣:“小孩小孩你别哭,前面就是你大姑,你大姑,嗓门粗,就像我家的老母猪。”
家宝一下笑喷了,高秀平气得捶了李守业一拳头,家宝也帮着捶了一拳,被高秀平拽住:“家宝,不许没礼貌哈!”
吴迪尴尬地站出来打圆场:“这孩子不懂事,被我惯坏了,大家别往心里去。”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众人喘息未定,高秀玲气喘吁吁地跑来:“小驴崽要死了,不停地打喷嚏,咋整啊?”
李守业听闻小驴崽的情况,立刻展现农业专家的素养,他迅速起身,说道:“别着急,我去看看。”
高秀平和高秀玲跟着李守业往家跑,小驴崽被放在院子里,此时它正翻着白眼,不停地打着喷嚏,鼻孔里支楞出半片白菜叶。
李守业卷起袖子就蹲下去,两根手指探进驴嘴一勾一挑,菜叶啵地弹出老远,正糊在匆匆赶来的刘巧翠脸上。
刘巧翠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愣住了,脸上挂着那片白菜叶,模样十分滑稽。
高秀平赶紧替她把白菜叶噗搂下去。
“得喂米汤。”
李守业抹了把汗,仔细观察小驴崽的状况,又检查它的口腔和鼻腔,判断是菜叶呛到气管。
他让高秀玲拿来一些温水,然后小心地给小驴崽喂下,同时轻轻拍打它的背部。过了一会儿,小驴崽的喷嚏声渐渐减少,呼吸也平稳许多。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李守业突然想起来:“不是说小驴崽现在不能喂草吗?谁喂的菜叶?”
高秀玲猛然想起来:“一定是家宝干的,我做饭的时候,家宝偷拿了许多白菜叶,我不让他拿,他撒腿就跑。”
这时候家宝被吴迪领着,悄悄站在小驴崽旁边,他战战兢兢地说:“小驴崽饿了,我给它喂菜叶吃,要不然饿死咋办?”
李守业笑了,蹲下身子耐心告诉家宝:“小驴崽太小,不能吃菜,只能吃米汤和奶,它都没长牙,吃菜会噎死的。”
家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眶里还含着泪,小声说:“我不想它饿死,我不知道它不能吃菜。”
高秀平摸了摸家宝的头,温柔地说:“家宝是好心,但是以后要先问大人哦。”
曲桂娥向李德昌和李文昌兄弟二人道歉:“李家兄弟,我们家事真多,孩子们闹挺,不好意思啊。”
李德昌笑着说:“这有啥不好意思,小孩子就是调皮才好玩,我就喜欢孩子。”
李文昌也说:“就是就是,有小孩子才热闹。”
曲万生也趁机解释:“我们家秀平也是想得简单,她喜欢牛马之类的,寻思帮家里干活,这不,买了个小驴崽,这张嘴兽嘛,不会说话,就得多操心。”
曲桂娥补充说:“秀平寻思让小驴帮我干活,要不然这几年,她就是不肯嫁人,放心不下我。”
李文昌说:“养头小驴挺好的,可以当指使,有用着呢,秀平这孩子长精神头,要是等长大了再买,得多花不少钱呢。”
曲桂娥笑了:“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秀平的缺点在你们嘴里,都变成优点了。”
李德昌说:“哪天你们去我们家看看,感觉没啥就给他们定日子,早点把婚事办了,都老大不小了。”
曲桂娥说:“我就不去你们家了,守业这孩子我看到了,我满意,其它方面,秀平她自己看好就行,都说丈母娘事多,我没那么多讲究。”
李德昌说:“不怕不怕,事多也不怕。把闺女养大不容易,可以理解,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曲桂娥态度坚决:“我不去看了,让秀平自己做主。”
李文昌看了看曲万生:“要不这样,她三舅去看看,给孩子顶个主心骨,毕竟是娘家人,别说我们李家欺负你们,哈哈哈!”
李德昌也补充说:“对,让他三舅带着孩子去看看。”
曲万生看向曲桂娥,曲桂娥会意地点点头:“那行,三哥,你陪秀平去看看吧。”
高吉梁在旁边抢着说:“我也去看看,我和守业是同事,我们无话不谈。”
李文昌当即拍板:“那就定下来,下个周日到我们家,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争取一锤定音。”
李文昌吃饭的时候被哥哥拽了好几遍,酒没喝透,有些不过瘾,心想:“曲万生如果到我们家,非把他灌醉不可。”
曲桂娥听大家这么说,也点头同意。
高秀平第一次踏进李家院子时,脚上的布鞋沾满了的泥巴。她站在青石板上,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印,突然听见厢房里传来一阵摔碗的声音。
又开始了。李守业苦笑着摇头。
西厢房的门猛地被踹开,李文昌满脸通红地冲出来,手里还拎着半瓶老白干。我告诉你们!
他挥舞着酒瓶,今年秋收,谁家要是敢私藏一粒粮食,我就...我就...
高秀平看见李守业的脸色变了。她知道,这个又要借着酒劲作威作福了。
老叔,您喝多了。李守业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李文昌。
我没喝多!李文昌一把推开侄子,眯着醉眼打量高秀平,一个放牛丫头?我们李家可是...
高秀平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碗片,动作利落地像在田间干活。李书记,她声音清亮,您刚才说秋收的事,正好我有个想法。
李文昌愣住了。从来没人敢在他耍酒疯时打断他。
咱们村东头那三十亩盐碱地,高秀平把碎碗片一片片叠好,我刚才来的时候路过那地,特意看了看,种不了麦子,但可以试着种甜菜。我在娘家时见过...
你懂什么!李文昌酒劲上来,又要发作。
高秀平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书:我虽然只念过一年书,但这本《农业技术手册》我翻烂了。李书记,您要是不信,等您酒醒了咱们细说。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东厢房门口,李德昌的妻子孙玉良探出头,惊讶地看着这个胆大的姑娘。厨房里,李文昌的妻子孙桂英停下了切菜的动作。
李守业眼睛发亮地看着高秀平。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这样对付他老叔的酒疯。
他悄悄碰了一下高秀平的手背:“我老叔这辈子就服两种人,一种是酒量比他好的,另一种是种地比他强的。”
“那我明天带两坛地瓜烧来?”
高秀平眨眨眼,脚下一滑差点踩到院坑,被李守业一把拽住。
李文昌的醉眼盯着那本书,突然打了个酒嗝:甜...甜菜?
高秀平笑了,糖厂正缺原料,要是成了,咱们村就能多一笔收入。
令人意外的是,李文昌摇摇晃晃地转身往屋里走:明天...明天再说...他竟然没有继续耍酒疯。
李德昌一边摇头,一边将曲万生和高吉梁迎进东屋。
孙玉良是小脚女人,又矮又瘦,脑后盘了个小簪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人,她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曲万生和高吉梁进了屋,屋内布置简单却温馨。孙玉良忙着沏茶,李德昌则笑着说:“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孙桂英从厨房端出几盘热气腾腾的菜,笑着说:“快尝尝我做的菜。”饭桌上,大家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高秀平悄悄问李守业:“你老叔明天真会和我讨论甜菜的事吗?”李守业笑着说:“放心吧,他虽然爱耍酒疯,但对种地的事很上心。”
高秀平正琢磨甜菜事,李守业凑到她身边,轻声说:“你刚才真厉害,把老叔都镇住了。”
高秀平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实话实说。”
李文昌虽然还有些酒意,但神色已平静许多,他看着高秀平说:“姑娘,明天你跟我详细说说那甜菜的事。”
高秀平应下,屋内气氛融洽起来,大家围绕着甜菜种植和婚事,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笑声不时传出。
李文昌揉着太阳穴:那个...甜菜的事,他声音嘶哑,你详细说说。
高秀平清了清嗓子,有条有理地说:“李书记,盐碱地的土质适合甜菜生长,它耐盐碱。咱可以先划出一部分地做试验田,从选种开始,我有把握种好。
“而且糖厂收购甜菜价格不错,能给村里增收。要是种成了,还能带动周边一起种,形成规模。”
李文昌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没想到你这丫头懂这么多。”
曲万生和高吉梁也满脸自豪。李守业看着高秀平,眼里满是欣赏。李德昌满脸堆笑,不住地点头,心里吃了定心丸:“看来秀平这姑娘是个宝啊,守业可捡到宝了。”
孙玉良在一旁看着,脸上皱纹舒展,嘴角上扬,她心想:“这姑娘有想法,以后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李文昌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开始筹备种甜菜的事。丫头,你可得多上心。”
高秀平坚定地点点头:“李书记放心,我一定尽力。”
接着,话题又转到了婚事上,大家笑着讨论着,屋里充满了温馨和喜悦。
高秀平知道,她在李家的第一仗,打赢了。但她没想到,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李文昌虽然记住了她的建议,却把功劳算在了自己头上。
在下次大队会议上,他宣布了这个伟大构想,赢得满堂喝彩。
当李守业愤愤不平地想揭穿真相时,高秀平拉住了他:让他得意去吧,只要对村里好就行,肉烂在锅里。
但她心里清楚,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她这个放牛丫头出身的媳妇,要走的路还很长。
特别是当她发现,李文昌的酒疯背后,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