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过后,京城里的年味尚未完全散去,宫墙内外已悄然换上了喜庆的红绸——九弟与黄小姐的婚期定在三月初十,恰是草长莺飞的仲春时节,连拂面的风都带着几分暖意。
婚前三日,我陪着九弟去镇国将军府行“催妆”礼。
他身着天青色锦袍,手里捧着嵌珠的首饰匣,虽仍有些沉默,却在见到黄小姐时,眼底难得泛起了几分柔和。
黄小姐一袭浅粉色衣裙,站在廊下迎我们,见九弟看来,脸颊微红,却大方地接过首饰匣,轻声道:“有劳殿下跑一趟。”
我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悄然流转的默契,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半块——或许,这场始于朝堂的婚事,终能生出几分寻常夫妻的温情。
婚典当日,天色未亮,承礼居便忙了起来。
他不愿回慈宁阁,日日赖在承礼居,说完婚前,都要在承礼居。
内侍为九弟换上大红喜服,金冠束发,衬得他原本挺拔的身形更显英气。
他坐在镜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刺绣,忽然转头问我:“七哥,你说……我今日是不是像个傻子?”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递过一方绣着“囍”字的锦帕:“傻什么?今日你是整个京城最风光的人。”
他接过锦帕,却没说话,只是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我知道他的心意,可他终究还是担起了这份责任。
吉时一到,迎亲的队伍从宫门出发,锣鼓声、唢呐声震天动地,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我骑着马跟在队伍旁,看着九弟坐在高头大马上,接受众人的祝福,忽然想起他小时候跟着我在御花园练剑的模样,那时他还矮矮的,总拉着我的衣角喊“七哥等等我”,如今却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储君,要撑起自己的家,撑起这江山了。
迎亲队伍回到宫中时,父皇和母后已在太和殿等候。
黄小姐身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由兄长搀扶着,一步步走到九弟身边。
司仪高声唱喏,两人行三拜九叩之礼,每一次跪拜,都像是在宣告一段新的开始。我站在殿外,看着殿内的红烛映照着两人的身影,心里既有欣慰,也有几分酸涩——我终究还是没能给九弟一场完全随心的婚事,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为他铺好未来的路。
婚礼仪式结束后,九弟带着黄小姐前往东宫——那是父皇早已下令修缮好的储君居所,殿内早已布置得喜气洋洋,红绸绕着廊柱,喜字贴满门窗,连桌上的茶具都印着鸳鸯图案。
我跟着他们走进东宫,刚踏入正殿,就见黄小姐的陪嫁嬷嬷正指挥着宫女摆放嫁妆,琳琅满目,皆是珍品。
九弟转头对我道:“七哥,今日多谢你。”
我笑着摇头:“跟我还客气什么?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要好好待黄小姐。”
他点头,目光落在黄小姐身上,眼底的疏离渐渐散去,多了几分温柔。
傍晚时分,东宫摆起了婚宴,朝中大臣纷纷前来道贺。
我陪着九弟敬酒,看着他熟练地与大臣们周旋,应对得体,心里很是欣慰。
席间,黄将军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轻声道:“七殿下,多谢你一直照拂九殿下。”
我接过酒杯,与他碰了碰:“黄大人客气了,九弟本就优秀,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他望着殿内与众人谈笑风生的九弟,眼底满是赞许:“有七殿下在,九殿下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我笑着饮尽杯中酒,却没说话——我只希望,我能多陪九弟几年,看着他真正站稳脚跟,看着他把这江山治理得国泰民安。
婚宴结束后,我独自走回承礼居。
沿途的宫灯亮着,映照着地上的红毯,喜庆中却透着几分冷清。
我坐在庭院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上元节时九弟递给我的糖炒栗子,想起张若兰掉在地上的花灯,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
或许,这就是身为皇子的宿命,我们终究要为江山舍弃一些东西,无论是爱情,还是寿命。
我胸口血气翻涌,我赶紧固元镇痛丸,张真人给的药丸已经服完了。
我自制的固元镇痛丸入口后,巨疼难忍,我努力克制着,过一会就会好的。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转头看去,竟是九弟。
他卸了金冠,换了一身常服,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我即刻用内功调息,不能让他发现。
“七哥,我猜你还没吃晚饭,给你带了些点心。”他走到我身边,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糕点,还有一碗温热的莲子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制住了,终于平息下来。
“你新婚之夜跑我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我起身推他出去。“怎么不在东宫陪黄小姐?”
“她让我来看看你,说你今日忙了一天,肯定累了。”我心里一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来黄小姐确实是个体贴的女子,九弟往后的日子,定会多些温暖。
两人沉默地坐了许久,九弟忽然开口:“七哥,等父皇身体再好些,我想请他下旨,让你搬到东宫来住,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天天在一起。”
我心里一震,眼眶瞬间泛红,却还是笑着摇头:“不了,东宫是你的家,我住在承礼居就好。再说,你如今已成家,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他还要再说,我却打断他:“听话,好好做你的储君,好好待黄小姐,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他望着我,眼底满是关切,却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七哥的。”
夜色渐深,九弟起身回东宫,我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灯的光影里。
看着他走远,我关闭寝殿的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鲜血溅在素色地砖上,看来是提前了!
我扶着门框缓跪在地,指腹攥紧了袖中剩余的固元镇痛丸,喉间的腥甜压不住,却仍死死咬住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窗外的月光冷得像霜,我望着铜镜里苍白如纸的脸,只盼这痛能再缓些。
我要离开了,得找个合适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