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玄胸口那股温热还没散，木刻勋章边缘的红光像心跳似的闪了一下，又一下。他没急着把它塞回去，反而从怀里掏出了那本边角卷曲的游击队日记，还有几张用炭笔写满药品清单的粗纸。
这玩意儿按理说早该烂了，可沾了灵泉气息，硬是挺到了现在。
“系统能记任务完成，但记不了他们长什么样。”他低声说，“也不能让老赵那块糖的味道，过两天就忘了吧。”
灵汐从他肩头飘起来，小脚丫晃着，布偶“小树”被她抱得更紧了些。“你想留点东西？不是积分，也不是奖励，是……让人以后还能摸得到的？”
“对。”星玄点头，“咱们走后，历史可能把今天的事压成一页纸，甚至一句带错别字的评语。但至少，得有人知道，这群人不是数据，是活生生把命垫在胜利底下的人。”
灵汐歪头想了想，忽然咧嘴一笑：“那我来当‘记忆保管员’！”
她抬起小手，指尖轻轻一划，一缕银光从发间叶片上飘出，像是从世界尽头借来的线。星辰碎屑簌簌落下，绕着勋章、日记、清单打转，像一群认主的小虫。
“你要用本源力量？”星玄皱眉，“别，太伤了。我这赛亚人血脉好歹记住了三百多场战斗，烙印一段记忆不至于扛不住。”
“可你记住的是战斗。”灵汐摇头，奶音软软的，话却沉得像石头，“他们不是为你拼命的。我要让风记得，树记得，土地记得——有人在雪地里爬了三天送信，有人笑着点火，明知道回不来。”
她唱起一段没人听懂的歌谣，音节像是从远古的钟里敲出来的，每一声都让空气微微震颤。银发中的叶片亮了起来，碎屑织成细密符文，缓缓嵌入木牌与纸页表面。
星玄没再拦。他知道，有些事，不是靠战斗力能解决的。就像再强的拳，也打不醒装睡的人。
符文落定那刻，勋章上的红光猛地一涨，随即内敛，像是被什么封住了。日记封面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纹路，像指纹，又像年轮。
“成了。”灵汐松了口气，小脸有点发白，但眼睛亮得惊人，“现在谁要是碰到这些东西，哪怕隔了一百年，也能感觉到——那一刻的温度。”
星玄伸手碰了碰勋章，指尖一麻，像是被电流轻轻咬了一口。脑海里闪过老赵递糖的手、小李点燃引信前的笑、战士们围着火堆低声说话的样子。
不是画面，是感觉。像突然站在了那个夜里，听见了风，闻到了烧焦的木头味。
“牛啊。”他忍不住说，“这功能比朋友圈九宫格还有穿透力。”
灵汐哼了一声：“我这可是限量版‘情感共鸣贴膜’，全宇宙独一份。”
“那你收不收费？”星玄逗她。
“收。”她伸出小手，“以后每到一个世界，你得请我吃当地最贵的甜品。”
“成交。”
他把三样东西轻轻放进灵泉空间的陈列区。那里原本空荡荡的，现在多了这几件，忽然就有了点“家”的意思。
不是仓库，是纪念馆。
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不远处，手里攥着一沓纸，笔尖还在动。火堆早灭了，他借着天光写，字迹工整得不像话，像是怕历史看不清。
星玄走过去，瞥了眼——是松井的军衔标识、屠杀路线、仓库编号，甚至还有几个受害村民的名字。
“你这写法，比档案馆还较真。”星玄说。
白没抬头：“档案馆会丢。战争会烧。有人会篡改。”
“所以你非得手写？”
“手写的，才叫证词。”他顿了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深痕，“打印的叫报告，手写的，是人用命换的字。”
星玄沉默片刻，转身从空间里取出一卷兽皮。没加工过，带着原始的毛边，但足够结实，能扛百年风雨。
“给。”他递过去，“比纸耐造。”
白看了他一眼，没问哪来的，也没谢，接过兽皮，把纸稿一张张铺上去，开始誊抄。笔尖压得极重，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钉进皮子里。
星玄没打扰他。他知道，白不是在记录任务，是在替那些没留下名字的人，抢回一句“我存在过”。
等三样东西都封存完毕，灵泉空间里忽然泛起一阵微光。陈列柜中的物品同时震了一下，紧接着，幻象浮现——
老赵在风雪中爬行，怀里揣着信，手指冻得发紫；小李点燃引信，回头冲镜头笑了一下，下一秒被爆炸吞没；一个年轻战士把最后一块干粮塞给伤员，自己啃起了树皮。
星玄站在原地，看着这些画面，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个过客，完成任务就走，积分到账就翻篇。可现在，这些人的信念像潮水一样涌进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系统。”他低声问，“这些……以后真有人能看到吗？”
系统沉默了几秒，终于弹出一行提示：“检测到高浓度信念值，已自动生成‘赤色印记’。”
没解释，没说明，但那行字亮得刺眼。
星玄苦笑：“你这系统，什么时候学会打哑谜了？”
灵汐飘到他面前，小手轻轻按在他胸口，那里还贴着那块勋章。“不是看到。”她轻声说，“是感觉到。就像你现在，还能摸得到那块糖的温度。”
星玄闭了闭眼。
他当然记得。老赵递糖时手在抖，糖纸皱巴巴的，甜味很淡，但咽下去的那一刻，像是把整个根据地的希望都吞进了肚子里。
“你说得对。”他睁开眼，“我们不是来改写历史的。我们是来证明——历史，曾经被这样一群人，用命写过。”
灵汐点点头，从星砂斗篷里掏出最后一粒星砂，轻轻嵌进陈列柜的角落。砂粒落地那瞬，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一瞬，像是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白这时也写完了。他在兽皮卷首写下最后一行字：“此非传说，乃真实发生。”
然后，他把笔折断，扔进了灰烬堆。
星玄看着陈列柜里静静躺着的勋章、日记、兽皮卷，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穿越一个个世界，救下一个个角色，像在不停打补丁。
可补到最后，真正重要的，不是救了多少人，而是有没有人记得，他们为什么值得被救。
“以后每个世界，我们都留点东西吧。”他说。
“比如？”灵汐问。
“比如一块糖，一张纸，一句没说完的话。”他笑了笑，“让后来的人知道，有人宁可死，也不肯低头。”
灵汐没说话，只是轻轻靠回他肩头，尾巴一圈圈晃着，像在数心跳。
白站在一旁，手里还捏着那卷兽皮。他没说要带走，也没说要留下。
星玄知道，这卷皮，迟早会出现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也许是图书馆的地下室，也许是某位历史老师的抽屉，也许，是某个孩子在废墟里捡到的“破烂”。
但只要有人打开它，读到第一行字，那一刻，风就会停，雪就会落，记忆就会醒来。
灵汐忽然抬头，指着陈列柜最底层：“星玄，你看。”
星玄低头。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撮灰。是从焦土里带回来的，混着烧毁的木头、弹片、还有几根没烧尽的布条。
“你什么时候放的？”他问。
灵汐摇头：“不是我。是风送来的。”
星玄伸手碰了碰那撮灰，指尖传来一阵极轻的震颤，像是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说——
我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