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玄的手掌还在渗血,风衣裹得严实,可那点湿意贴着皮肤,像块甩不掉的膏药。他没去管,只盯着前方——穿过这片密林,再翻两道坡,就是游击队的主山洞。身后,灵汐脚步轻得几乎没声,星砂斗篷的光晕早已收尽,只剩几粒碎光黏在草叶上,像昨夜吃剩的泡面渣。
“你那血,”她忽然开口,声音奶里奶气,“再滴下去,咱们就得改名叫‘人形荧光棒巡演团’了。”
星玄低头看了眼掌心:“没事,等会儿进洞,我拿它点个篝火,给伤员讲个《如何正确使用止血粉》的睡前故事。”
灵汐哼了声,小树被她抱得更紧:“你讲得比松井少佐念《治安维持法》还催眠。”
两人没再说话,脚下加快。密林尽头,山壁凹处藏着个隐蔽洞口,几根枯藤垂着,伪装得像天然岩缝。星玄伸手拨开,一股混着霉味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但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五六个伤员躺在草垫上,有的盖着破毯,有的直接裹着军装。一个年轻队员正用布条蘸凉水给发烧的战士擦脸,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老赵呢?”星玄问。
“在里头。”队员抬头,眼神疲惫,“刚醒,说要见你。”
星玄点头,绕过几堆杂物往里走。灵汐没跟,蹲在洞口附近,指尖轻轻点地。她闭上眼,银发中的叶片微微震颤。
“不对。”她喃喃,“草药圃……在哭。”
星玄停下脚步,回头:“什么?”
“不是人哭,是草。”她睁开眼,瞳孔已转为琉璃色,“它们说,根吸不到地气,药性全烂在土里了。”
星玄皱眉,走到角落的药箱前。箱子半开,里头空得能当镜子照。他翻了翻,只找到几包粗草粉,标签都磨没了。
“这玩意儿,”他掂了掂,“是止血粉还是炒糊的玉米面?”
旁边的老兵苦笑:“能止住就算好的。前两天采的草,敷上去没用,反倒让伤口冒白烟,像烧纸钱。”
星玄拧眉,又翻出一本破笔记本。里头歪歪扭扭记着采药记录:三月七日,采金银花,量少;三月十日,采黄芪,根细无浆……全是半生不熟的药材。
“采摘周期全乱了。”他合上本子,“药效没攒够就被挖走,等于拿青柿子当熟柿子吃。”
灵汐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撮枯草。她指尖一缕星砂飘出,试图激活药性。可那草刚泛起点绿意,瞬间焦黑,像被火燎过。
她猛地收回手,嘴角一抽:“不行,星砂进不去。这土……被踩死了。”
“被踩死?”星玄挑眉。
“扫荡太多次,地气断了。”她声音低下来,“人死一次是命,地死一次是根。根没了,草活也是空壳。”
星玄沉默两秒,忽然从怀表里取出灵泉空间的净水瓶。他蹲下,往一株枯草根部倒了半滴水。草叶立刻舒展,嫩芽窜出,绿得发亮。
队员惊得凑过来:“这……这是仙水?”
星玄没答,盯着那草。三秒后,嫩叶开始发黄,接着卷曲、焦黑,最后“啪”地一声断成两截。
“活得了,治不了。”他收起瓶子,“灵泉能催生长,但改不了药性。这草,长出来也是毒草。”
洞内一片死寂。有人咳嗽,有人翻身,没人说话。
星玄低头看着掌心的伤口。血还在渗,一滴落在枯草上,草叶瞬间返青,可转眼又黑。他盯着那滴血,忽然笑了。
“有意思。”他说,“我这血,能让死人活,却救不了死地。”
灵汐蹲在他旁边,小声哼起歌谣,调子像老收音机卡带,断断续续。她抬手,一粒星砂飞向洞顶,嵌进石缝。星砂微光一闪,随即熄灭。
“我在传讯。”她说,“给风,给树,给还没死的根。告诉它们,有人想救药。”
星玄没接话,起身走到老赵身边。老赵躺在角落,腹部包扎过,脸色仍灰白。他睁眼,看了星玄一眼,声音沙哑:“你们……能救别人,救不了自己?”
“我们能。”星玄说,“但药,得换一种方式拿。”
“怎么拿?山里没药了,县城全是鬼子。”老赵闭眼,“你要去,就是送死。”
“送死不至于。”星玄活动了下手腕,“顶多算……上门退货。”
“退货?”年轻队员小李凑过来,手里攥着枪,“你一个人去?”
“总不能让灵汐去吧?”星玄瞥了眼小姑娘,“人家一看是个两岁小孩抱着布偶来买盘尼西林,第一反应肯定是报警。”
灵汐点头:“而且我医保卡没续费。”
小李愣了下,随即笑出声,又赶紧憋住。
老赵却没笑:“县城有岗哨,药铺晚上上锁,巡逻队两小时一趟。你进去,出不来。”
星玄没反驳,只是摊开手掌,让一滴混着灵泉的血滴在枯草上。草叶瞬间青翠,三秒后焦黑。
“看见没?”他说,“草活不了,人得活。”
他抬头,金瞳沉静:“今晚,我去县城药铺‘借’点药。”
“借?”小李瞪眼,“那可是鬼子的地盘!”
“所以叫‘借’。”星玄笑了笑,“不还也正常,毕竟他们也没打算还我们这片地。”
老赵盯着他,许久,才低声道:“你……真打算去?”
“不然呢?”星玄反问,“等草自己长好?等伤员烧成炭?等鬼子大发慈悲发救济粮?”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点:“我这人,有个毛病——看不得人等死。尤其是,明明能救,却卡在一瓶药上。”
灵汐这时走过来,把星砂斗篷抖了抖,残存的光点簌簌落下,像撒了把碎钻。
“风知道你要去。”她说,“它说,路上别吹口哨,容易暴露。”
“我不吹口哨。”星玄收起怀表,“我唱歌跑调,怕把鬼子吓疯。”
小李忍不住又笑,可笑着笑着,眼眶红了。
“队长……”他看向老赵,“让他去吧。”
老赵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了指洞外:“西边那条小路,通后山。巡逻少,但有铁丝网。”
“我知道。”星玄点头,“上次来,我就是从那儿翻进来的。”
“这次不一样。”老赵盯着他,“上次你救一个人,这次你要救一洞人。”
星玄笑了下:“压力是有点大。不过我这人,越有压力,越想吃火锅。”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想吃火锅?”小李急了。
“说明我清醒。”星玄拍拍他肩,“真慌了的人,才会满脑子想泡面。”
他转身走向洞口,灵汐跟上。
“你真要去?”老赵在背后问。
“不然呢?”星玄停下,回头,“难不成等系统弹个‘今日特价,盘尼西林八折’?”
叮~系统毫无反应,估计又在假装死机。
星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掌心的伤口。血止住了,但那点湿意还在。
“四十八小时。”他说,“伤员撑不了太久。我今晚动手,最迟明早回来。”
“要是……回不来呢?”小李声音发颤。
星玄看了他一眼,金瞳在昏暗的洞里闪了闪。
“那你们就当我没来过。”他说,“反正我这人,一向神出鬼没,连外卖都经常填错地址。”
灵汐忽然拉住他袖子,仰头:“别死。”
“我不死。”星玄揉了揉她脑袋,“我还欠你一包辣条。”
他转身走出洞口,阳光刺眼。灵汐没追,只是站在洞口,轻轻哼起那首断断续续的歌谣。风穿过山林,树叶沙沙响,像在传递什么。
星玄走在前头,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掌心的伤口隐隐发烫。他没回头,只低声说了句:“既然来了,就干到底。”
话音落,他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糖纸——是白上次托人送来的,折成一只千纸鹤。他看了眼,随手塞进怀表夹层。
下一秒,他抬脚迈步,身影消失在林间。
灵汐站在洞口,星砂斗篷最后一粒光点缓缓升起,随风飘向县城方向。
山洞内,一滴血从星玄刚才站过的地方渗出,落在枯草上,草叶青了一瞬,随即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