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日常与暗涌
回到扎纸店的第二天，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又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清晨，阳光透过窗棂，将店内漂浮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张清玄依旧靠在柜台后的躺椅上，捧着那个包浆温润的紫砂壶，闭目养神，仿佛前几天那场惊心动魄的鬼域之战只是一场幻梦。只是若仔细观察，能发现他脸色比平时略显苍白，气息也内敛深沉了许多，显然消耗尚未完全恢复。
胖子则忙得脚不沾地。先是按照张清玄“需要进补”的指示，跑去菜市场买了一堆好料，回来就钻进后院厨房，叮叮当当地开始准备丰盛的早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美食的热爱让他干劲十足。当然，心里免不了嘀咕老板的抠门，毕竟这次采购又预支了他未来几个月的零花钱。
陈子轩没有像往常一样睡懒觉或者溜出去瞎逛，而是早早起来，拿着那把在鬼域中立下功劳的短棍，在店门口的空地上，笨拙地比划着张清玄随口指点过的几个基础动作，神情专注。经过黑风山一役，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和实力的重要性，那股纨绔子弟的浮躁气褪去了不少。
凌薇依旧坐在角落的小桌前，面前堆着新的资料——是她根据张清玄他们带回来的信息，结合之前的古籍，重新整理和推测关于玄冥可能的下一个据点以及“鬼域”技术的更多细节。她偶尔会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一眼闭目养神的张清玄，既有感激，有敬佩，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师兄的实力已经远超她的想象，她不知道自己这点微末道行，究竟还能帮上什么忙。
上午时分，林瑶和陈静薇几乎前后脚又来了。
林瑶带来了一份异管局内部的简报，上面简要记录了黑风山区域能量异常平复的报告，以及对玄冥及其党羽的通缉等级提升。“秦局让我转告，这次多亏了你们。另外，异管局内部关于‘星火’和地府介入的评估已经启动，可能会有人来接触你，你有个心理准备。”她将简报放在柜台，语气公事公办，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目光扫过张清玄略显疲惫的脸。
陈静薇则提着一个保温食盒，里面是她让家里厨师特意炖的灵芝当归乌鸡汤，说是最是补气养血。“张先生此次损耗颇大，需好好调理。”她声音温柔，将食盒放在柜台时，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张清玄放在旁边的紫砂壶，动作自然优雅。她今天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连衣裙，衬得肌肤胜雪，气质温婉动人。
张清玄睁开眼，先是拿起林瑶的简报扫了一眼，随手丢在一旁：“知道了。”然后目光落在陈静薇带来的食盒上，点了点头：“有劳陈小姐费心。”他打开食盒看了看，汤色清亮，香气浓郁，显然火候用料都极讲究。他满意地拿起旁边的小碗，自顾自盛了一碗，慢条斯理地喝起来，完全无视了两位女士之间那无声流淌的微妙气场。
胖子刚好端着一盘刚出锅、金黄酥脆的葱油饼出来，看到这一幕，赶紧缩回后院，对着正在努力挥棍的陈子轩挤眉弄眼：“看见没？修罗场无处不在！老板这定力，我是服气的！”
陈子轩擦了把汗，深有同感地点头。
林瑶看着张清玄那副理所当然享受美人恩的模样，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背影依旧干脆利落。
陈静薇则微微一笑，也不多留，柔声道了句“张先生慢用”，便也翩然离去，只是在出门前，目光与凌薇有了一瞬间的交汇，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电火花闪过。
店内恢复了暂时的安静，只剩下张清玄喝汤的细微声响，和后院胖子炒菜的动静。
喝完汤，张清玄放下碗，看了一眼还在努力练习的陈子轩，淡淡道：“架势不对，发力方式错了，容易伤到手腕。过来。”
陈子轩闻言，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张清玄难得地站起身，走到店中央的空地，拿过陈子轩的短棍，随意地做了几个看似简单却蕴含某种韵律的劈、刺、格挡动作。“看清楚了，力从地起，贯于腰，达于臂，最终凝于一点。不是用手臂蛮力。”他一边演示，一边讲解了几句发力诀窍。
陈子轩看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试着模仿，虽然依旧笨拙，但感觉确实不一样了。
凌薇也停下了笔，默默地看着张清玄指导陈子轩。她发现，师兄在教导他人时，虽然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耐心。这种变化很细微，但她能感觉到。
指导完陈子轩，张清玄又踱步到凌薇的桌前，拿起她刚刚整理好的几页纸看了看。
“思路尚可，但过于拘泥茅山旧典。玄冥得的是虚云子的部分传承，虚云子晚年思想近乎离经叛道，很多想法天马行空，不能用常理度之。”他随手拿起笔，在几处推测上划掉，又在一旁空白处写下了几个新的关键词和可能性，“往这几个方向想想，或许能有发现。”
凌薇看着那苍劲有力、与她所学茅山字体迥异的字迹，以及那几个让她眼前一亮的思路，心中一阵激动：“是，师兄！我明白了！”
张清玄没再说什么，放下笔，又回到了他的躺椅上，重新捧起了紫砂壶。
午后，胖子张罗了一桌极其丰盛的饭菜，算是给大家压惊兼补身体。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味，清蒸鱼鲜嫩无比，几个时蔬小炒也碧绿爽口，香气弥漫了整个扎纸店。
张清玄吃得比平时多，对胖子的手艺难得地没有挑剔。胖子见状，乐得见牙不见眼，感觉自己的劳动得到了最高认可。
吃饭间隙，陈子轩忍不住好奇地问：“老板，地府给的那个‘阴德令’，真能换东西啊？能换啥？仙丹法宝吗？”
张清玄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悠悠地道：“仙丹没有，延年益寿的丹药或许能换到边角料。法宝更别想，地府出品，多半是些针对阴魂鬼物的制式法器，或者一些特殊材料、情报。主要还是‘阴德’本身有用，积累多了，下辈子投胎能选个好人家。”
胖子眼睛一亮：“那能不能换钱？”
张清玄瞥了他一眼：“地府不用阳间纸币。”
胖子顿时蔫了。
说说笑笑间，一顿饭吃完，气氛难得的轻松融洽。
然而，在这看似回归日常的平静之下，暗涌依然存在。
张清玄指点了凌薇新的研究方向，意味着他并未放松对玄冥的追查。
林瑶提到的异管局内部评估，预示着官方力量对张清玄的关注度再次提升。
陈静薇一如既往的周到体贴，背后是陈家愈发明显的投资意向。
而张清玄自己，在闭目养神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那枚冰凉的阴德令，墨镜后的眼神深邃难明。
玄冥本体未出，鬼域虽毁，但其势力盘根错节，绝不会善罢甘休。地府的嘉奖是认可，也可能带来新的麻烦。这间小小的扎纸店，依然是风暴眼中，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孤岛。
胖子收拾着碗筷，看着店内各自忙碌或休息的几人，心里莫名地踏实了许多。不管外面有多少风浪，只要回到这里，闻着这熟悉的纸钱香火味，听着老板偶尔的毒舌和胖子长胖子短的使唤，他就觉得，这日子，还能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