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像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沉甸甸的痛感从太阳穴蔓延到整个颅腔。李建川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花了半天才聚焦。
入眼不是他那个堆满泡面盒和游戏手办的狗窝电脑桌，而是……触感冰凉滑腻的锦缎床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又诡异的熏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精壮却陌生的胸膛。这不是他的身体！
紧接着，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蛮横地挤进脑海：卓铭，卓家大少，修仙名门之后，表面风光，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尤其喜好……凌虐稚嫩少女。
《笑傲天下无利不图》！那个他昨晚熬夜痛骂，主角智商为负、全靠光环硬撑的脑瘫爽文！他骂着骂着就睡着了，怎么会……
李建川僵硬地转头，视线落在床榻内侧。
一个少女蜷缩在那里，薄被只堪堪遮住身体，裸露在外的肩头布满青紫掐痕，凌乱的黑发贴在苍白汗湿的小脸上。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像一只被暴力折断翅膀的雏鸟。
可李建川的心脏却瞬间冻结。
冷清月。
原着里那个后期杀伐决断、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正道联盟的噩梦。可现在，她只有十六岁，正是书中开篇，被反派卓铭强行玷污，命运彻底扭转的节点。
记忆里，卓铭看中了她在市集上卖身葬父的倔强眼神，将她强行掳回府中，就在昨夜，实施了暴行。而这一切，不过是这个变态人渣无数次恶行中，微不足道的一桩。
少女似乎被他的动作惊醒，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极美的眸子，本该清澈明亮，此刻却盈满了泪水，瞳孔深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以及……一种淬了毒般的、与年龄不符的深刻恨意。这恨意像一根冰锥，狠狠刺进李建川的心脏。
她就是冷清月。那个被他，不，被卓铭，亲手推入地狱的女孩。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记得书中的后续，冷清月如何从这场噩梦中挣扎求生，如何变得冷血无情，最终双手沾满鲜血，也成了制造更多悲剧的源头。一切的起点，就是此刻，就是这个房间，就是“他”！
喉咙干得发紧，李建川张了张嘴，几乎是无意识地，沙哑地挤出了两个字：
“抱歉……”
声音很轻，带着刚醒的浑浊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少女眼中的恨意和恐惧瞬间凝固，变成了全然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她似乎想往后缩，但身体的疼痛让她只是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咬紧了下唇，死死地盯着他，像一只受惊过度却又强装镇定的小兽。
空气仿佛凝固了。熏香的味道变得令人作呕。
李建川看着她那戒备又茫然的眼神，看着她单薄肩膀上的伤痕，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
他成了卓铭，这个开局就注定被主角踩在脚下祭天的炮灰反派。按照原剧情，他接下来会继续虐待冷清月，直到她找到机会反抗或逃走，然后开启她的黑化复仇之路，而卓铭，最终会死得极惨。
不。
他不要走这条死路。
更重要的是……他看着冷清月，这个本该有完全不同人生的十六岁少女。那股源自现代灵魂的、对于不公和暴行的天然反感，混合着对原着角色的怜悯，以及身为“加害者”的沉重愧疚，拧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反派，他不能这么当下去。至少，不能按照剧本来了。
李建川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具有攻击性。他动作极其缓慢地，试图靠近一些，想拉起滑落的被子为她盖上。
可他刚一动，冷清月就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一颤，整个人缩成一团，眼神里的那点错愕瞬间被更深的惊恐取代，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李建川的手僵在半空。
妈的，卓铭这个畜生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恐惧到这种地步。
他收回手，不敢再贸然靠近，只是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低声道：“别怕……我……我不会再伤害你。”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在一个刚刚遭受暴行的少女听来，来自施暴者的“不伤害”，是何等的讽刺。
冷清月依旧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的怀疑浓得化不开。但或许是他与记忆中那个残暴的卓铭截然不同的语气和眼神，让她没有立刻尖叫或者做出更激烈的反应。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李建川的脑子飞快转动。第一步，必须稳住她，不能再加深她的创伤和恨意。第二步，得想办法处理卓铭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包括冷清月的安置，还有卓家这个虎狼窝……
他瞥了一眼窗外，天光已经微亮。卓府的下人很快会来伺候洗漱，他必须尽快理清头绪。
目光再次落回床榻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上。
赎罪吗？或许谈不上，他终究是顶替了卓铭的身份。但改变，必须从此刻开始。
这该死的穿越，这操蛋的反派人生，他李建川，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