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入万骨门扉后的混沌漩涡,林风感觉像是坠入了一条由无数破碎镜面构成的、永无止境的光影隧道。天旋地转,失重感与时空错乱感同时袭来,若非他紧守心神,以原初剑意定住己身,恐怕瞬间就会迷失在这混乱的洪流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撕扯感骤然消失。林风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奇异无比的空间。
这里便是往生禁地的第一重——时光迷廊。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放眼望去,只有无数条纵横交错、不断扭曲、衍生又瞬间湮灭的光流。这些光流色彩斑斓,却又透着一种虚幻与不真实感,它们如同活物般奔腾流淌,构成了这片空间的“路径”。空气中弥漫着比外界浓郁百倍的时间法则气息,紊乱而狂暴,时而让人感觉光阴似箭,时而又仿佛凝固不动。
在这里,没有前后左右,没有东南西北。林风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周遭的光流骤然变幻,他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数息之前所站立位置的身后!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刚才留下的、尚未完全消散的残影!
他又尝试向左横移,光影再变,这一次,他仿佛撞入了一个模糊的未来片段,看到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向自己斩来,惊得他立刻挥剑格挡,却斩了个空,那剑光只是未来某个可能性投下的影子。
“果然诡异……”林风心中凛然。这里的时间支流混乱不堪,一步踏错,可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时间陷阱,或者被放逐到某个未知的时间角落。
他不敢再随意移动,而是将神识最大限度铺开,同时引动原初剑中那丝对时间波动的感知,小心翼翼地选择着相对“稳定”的光流,如同在雷区中穿行,缓慢向前探索。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当他踏入一条相对宽阔、却隐隐给他带来强烈危机感的暗金色光流时,前方的光影一阵扭曲,一道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当看清那身影的容貌时,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汗毛倒竖!
那身影,青衣仗剑,眉眼冷峻,气息修为,战斗意识,甚至眼中那抹历经磨难后的坚韧……都与他一模一样!
昨日之我!
这往生禁地,竟然复刻了他刚踏入时光迷廊时的状态,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复制体!
这复制体没有任何废话,眼中只有纯粹的战斗本能与杀戮意志。它手中由光影凝聚的“原初剑”发出一声嗡鸣,直接施展出了林风最擅长的剑招——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九大锚点基础力量的九彩剑罡,撕裂光流,悍然斩来!
与自己战斗!
这是世间最艰难、也最凶险的战斗。对方知晓你的一切习惯、一切底牌、一切思维模式。林风的每一次出剑,每一次闪避,都仿佛在与镜中的自己博弈,惊险到了极致。
剑罡碰撞,能量风暴在光流中炸开,将周围几条细小的支流都震得险些湮灭。林风与“昨日之我”同时闷哼一声,倒飞而出。
“不行!他的实力、剑招与我刚进来时完全一样!这样打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林风脑海中念头急转,“我必须用他……不会的东西!”
眼见“昨日之我”再次携带着一往无前的剑势冲来,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再以单纯的剑招对攻,而是将心神沉入那玄妙的感悟之中。
“创世剑域……开!”
嗡!
丈许方圆的混沌光域以他为中心骤然展开!九种文明意境在其中生灭轮转,百花盛开与金铁交鸣同在,幻象丛生与悲歌慷慨共存!这片领域仿佛自成一界,强行干扰、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定义了领域内的时间与法则!
那冲来的“昨日之我”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变化,它那纯粹由禁地规则复刻而来的战斗意识,无法理解这超越了它“认知”的力量。它的剑势在闯入剑域的瞬间,便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和削弱,变得迟缓而扭曲!
“就是现在!”
林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原初剑化作一道洞穿虚实的流光,不再是硬碰硬,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直刺“昨日之我”因剑域干扰而露出的破绽!
“噗嗤!”
光影凝聚的“原初剑”被震开,林风的剑尖精准地点在了“昨日之我”的眉心!
“昨日之我”的身影猛地一僵,随即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龟裂,最终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时间碎片,消散在光流之中。
战胜了!
林风拄着剑,微微喘息,额角见汗。与自己对战,心力消耗巨大。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明悟涌上心头。那些消散的时间碎片中,有一部分关于剑道运用、关于力量掌控的精粹感悟,如同百川归海般,融入了他的识海,让他对自身剑道的理解,更深刻了一分,修为也隐隐精进。
“战胜过去,方能把握现在,超越自我……”林风若有所悟。
然而,还没等他细细体味这份收获,周遭的光流再次剧烈翻腾!一股比刚才“昨日之我”更加强大、更加危险的气息,凭空出现!
一道模糊的、仿佛由未来光影构成的投影,在不远处凝聚。这个“未来投影”气息晦涩,手中握着的剑影更加凝实,其周身隐隐有更加完善、更加稳定的创世剑域的轮廓在流转!它的剑法诡谲、狠辣,带着一种洞悉先机的冷漠,仿佛能预判林风的每一个动作!
明日之敌!
这并非简单的复制,而是禁地根据林风的潜力与道途,推衍出的一个可能的“未来之影”!它掌握着林风尚未完全掌握的力量,代表着未来的某种可能性!
战斗瞬间爆发!
这“明日之敌”的剑法更加难以捉摸,创世剑域的运用也远比林风熟练,时而以钢铁秩序禁锢空间,时而以虚实幻象迷惑感知,时而以牺牲意志冲击心神!林风一时间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险象环生,身上很快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袍。
“不能跟着它的节奏走!它是未来的投影,但我……活在现在!”
林风猛地一咬舌尖,强行压下心中的躁动与惊骇。他放弃了与对方比拼对创世剑域的掌控,而是将心神回归到最本源的——原初剑本身!引动剑格处九大锚点最本源的力量,混合着自己那不屈的、属于“现在”的意志,斩出了毫无花哨、却凝聚了他全部精气神的一剑!
这一剑,不属于过去,不模拟未来,只属于此刻的林风!
轰!
剑光与那未来投影的诡谲剑势狠狠碰撞!这一次,那未来投影似乎未能完全预料到林风这返璞归真、源自“现在”的决绝一击,其剑势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凝滞!
就是这一丝凝滞,被林风敏锐地抓住!原初剑长驱直入,虽未能彻底击溃投影,却将其斩得光影黯淡,发出一声不甘的无声嘶鸣,最终缓缓消散。
林风半跪在光流之中,大口喘息,鲜血从伤口不断渗出。他赢了,但赢得很艰难,也受了不轻的伤。他心中凛然,这往生禁地果然可怕,不仅复刻过去,还能推衍未来,逼迫闯入者必须在生死间不断超越自我。
他服下几颗疗伤丹药,略作调息后,继续沿着感知中时间波动相对强烈的方向前行。不知又经历了多少次时空错位,斩杀了多少由时间乱流凝聚的怪物后,他终于在这片迷廊的深处,找到了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区域。
这片区域不大,仿佛风暴眼中的宁静。中心处,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的奇异水晶。水晶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沙漏在同时流转,散发着浓郁到极致的时间法则波动。水晶的尖端,正以一息一滴的速度,缓缓凝结并滴落着一种七彩氤氲、如同液态时光的露珠——时光之露!
这露珠中蕴含的时间法则,精纯而温和,远超之前斩杀时魇获得的碎片!
而在水晶下方,盘坐着一具身披古老道袍的遗骸。遗骸骨骼晶莹,宛如玉质,不知在此坐化了多少岁月,依旧保持着打坐参悟的姿势,其骨骼表面,甚至隐隐有时光道纹在流转。这是一位陨落于此、试图参悟时间大道的古仙。
林风肃然起敬,对着遗骸恭敬地行了一礼。无论其生前是正是邪,能在此地坐化,其向道之心都值得尊敬。
他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用万年温玉和空冥石炼制的玉瓶,小心翼翼地将那滴落的时光之露接取了约莫十滴。玉瓶入手,顿时感到一股奇异的时间韵律在其中流转。
收取了这意外的机缘,林风不敢在此久留。他对着古仙遗骸再次一拜,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前方那条通往迷廊更深处、也是通往第二重禁地的光影通道。
溯时还魂花,应该就在前方了。